温暖而充实。
“……晨起修炼不可耽搁。”师尊忽然出声,嗓音带着些睡醒的低哑。
“弟子遵命。”屠苏尚且有些贪恋手下触感,却也很快起身,怀中一时不复温暖。
不过,来日方长。
……
“弟子为你束发可好?”紫胤正挽着披散的白发,一件件套上外衣,桌上的桃木梳便被另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执起。
“……”正待紫胤寻由拒绝,屠苏已然将挽在身前白丝缎般的长发收于手中,轻缓梳过。紫胤看见他低头认真的眉眼,心中一时有若春水融动,从善如流地坐于椅上。
仙路漫漫,能得如此一人相伴,纵有千般艰险,亦无怨。
屠苏的手放的实在有些过轻了,紫胤只听得到梳齿擦过头发的沙沙声,甚至还未觉察出料想中的牵扯感,已然听见屠苏略带了些不舍的语气:“师尊,好了。”
桌上还放着他前一夜摘下的头冠,紫胤略带了些疑惑,回手抚摸,触到的是披散着的发丝,再向上,则像是带着流苏穗子的发绳,不算太紧地束住上半部分的些许发丝。
“这是……”
“弟子曾见师尊友人所赠的剑穗,颇为雅致,便借其形制,编了这一件,方才觉得很适合师尊,便用上了。”屠苏扶着紫胤的肩,渐渐凑近了些,温热的气息似乎顺着发丝潜入脖颈,仿若被何物蛊惑般,他捞起一把白发,低头于唇边轻嗅:“果真……很适合。”
“君子加冠以厉心……”紫胤只觉一阵暖意忽从身后拥上。
“弟子离加冠还需两年,到时还要师尊为我主持。”
“……当然。”紫胤颇有些无奈于屠苏转移话题的本事,却也不由在心中刻画着屠苏加冠时的模样。
该是少年意气,兼之他独有的安静气质罢。
“师尊?”
紫胤转头,额头堪堪擦过他的脸颊,他稍退后了些,只觉屠苏眉心的那一点朱砂格外鲜红,连眼底似乎也被映衬得泛起些深红色。
如今这样,已然很好。
等等!
紫胤忽地抚上屠苏眼角,仔细观他眼底颜色:“为何过了朔月,眼底血红仍未消去?”
屠苏神色茫然:“朔月时眼底会变色?现今体内煞气确实很是平缓。”
紫胤做了番探察,却未查出有异之处,只好道:“若有不适,即刻告知于我。”
屠苏点点头,朝窗外看了一眼,见天色已大亮,道:“前日师尊教的剑法,弟子还有几处不明。”
“去前院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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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苏此次下天墉城,可尝度佳节?”紫胤略略算了日子,忽然想起这时已该是年节。
天墉城独立于这一方红尘,门派长老大多性情淡漠,不喜操持此等喧闹事务,门中弟子又多是俗家出身,为不招致徒然的嗔欲痴念,便更不愿提起。如此一来,屠苏其实并未体会过这人间百态之一。
“……弟子只是听人说起过。”屠苏正将院中落下的薄雪扫入竹林中,闻言摇摇头,道,“师尊有何打算?”
“我欲于初六访友,需下山几日采买些杂物,屠苏与我同去可好?”
访友确是实事,却并非要年会上特有之物。只是念在屠苏再沉稳,也未过及冠之年,这些日子将他困于此,是不得已之举,如今预感许久不再,玉横也已净化完全,不惧那些离奇的袭击。自是该让他去那世间历练几番,感受酸甜苦辣红尘纷乱,多经历些不同风景,将来……
当能长久立于身侧。
“好。”屠苏放下扫帚,“弟子去收拾些行装。”
更重要的是……紫胤脑中又响起红玉的传音符“西北群山雪薄”
此处近秦陵,正在群山之中……前些日子又恰好下了雪。
若欧阳少恭当真意在屠苏,那他便是拖着伤病之躯,以一介丹师修为,从衡山行过繁华的苏杭之地,至此霜寒雪冻、人迹罕至、鸟兽绝迹的秦陵山间……
虽匪夷所思,然而红玉如此笃定地传回,便定有依据,十分可信。
此次带屠苏下山,或许就有躲避锋芒之意。紫胤潜意识觉得,欧阳少恭与屠苏,定有什么不为外人所知的繁杂关系,二人相遇之时,屠苏才最为危险。
湖北安陆县
年关将近,已是朱红之色满目,衢道上四散吆喝着贩卖年货的摊贩,行人纷纷,虽不至摩肩接踵,却也自有一派忙碌景象。
路上有两道格外出众的身形,于闹市中随众人流动,却一如闲庭信步。二人装束相异,气质却相仿,其中便有一种安静而默契的氛围默默流动。
“他们怎么样?”瘸腿的小乞丐朝身边的偷儿使了个眼色,朝一个方向努努嘴,悄声道。
偷儿顺着他努嘴的方向扫了一眼,便见着两个衣着不凡的富家哥儿,其中一个背了把中看不中用的剑,梳着女人家才捣鼓的长辫子,另一个规规矩矩戴着玉制的发冠,十足的书生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