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郎长相俊俏,为人谦和有礼, 气质高华满腹的锦绣, 甚至因为听祖父说起太子殿下被陛下打压的喘不过气, 还对太子有那么一两分的同情。
严桃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和这位太子殿下扯上什么瓜葛,只一心绣着自己的嫁衣,等着嫁到隔壁去,和渊哥举案齐眉, 鹣鲽情深,生一堆可爱的胖娃娃,恩爱到白头。
天有不测风云,就在她马上要及荆,严林两家开始商量他们婚事的时候,祖父急病离世,她要守孝一年,这婚事就拖了下来。
说迟一年也好,让她再长大些,他也趁机去边关好生拼搏一番,多杀些胡人,不提什么世子妃,自己给她挣一份脸面回来,让她成为全京城贵女都羡慕的新娘子。
结果,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她等来的不是白马银枪的小将军,而是一副残破到不忍目睹的尸体。她还没来得及接受这个事实,第二天,宫里就传来了圣旨,说封她为宸贵妃,着一月后的良辰吉日从安定门进宫。
她怎么可能答应,当年和渊哥说好的,生同衾死同穴,现如今他去了,自己要在他还未入土就另嫁他人?
严桃哭,闹,甚至悬梁过一次,她想着干脆就这么随着渊哥去了也好。
可是面对母亲的哭泣,父亲的哀求,甚至一干弟弟妹妹们惊慌失措地跟着闹的时候,她妥协了。唯一答应嫁进宫中的要求就是,她要以未亡人的身份悄悄替林渊守一天的灵。
当时的严桃心如死灰,守灵时想着当年说好生同衾死同穴,现如今她要毁诺嫁人了,就满足一下最后的愿望吧。可当她爬进棺材里,想要搂着怀里这具尸首睡一觉的时候,忽然发现这尸体身高有点不对,渊哥没有这么高。
她赶忙爬出来,在尸体腰间摸索半晌,终于发现了那块刻着桃树和女童的玉佩,可这块看似一模一样的玉佩,却无法跟她怀里的那块合到一起!
自此,严桃心里就起了疑惑。
“母亲?”
宸贵妃的思绪被这一声呼唤打断了,她赶忙擦了擦眼泪,转过去娇嗔道:“这大厅有热风吹进来,你身子刚刚有点起色,怎么不好好躺着休息,跑出来作甚?”
姬康披着大氅,脸青唇白的样子很是弱不胜衣,他慢慢走过来拉住宸贵妃的手,“我刚刚在里面都听见了,您找到他了?”
宸贵妃摩挲着手里的玉佩,忽然娇笑起来,哪怕她发髻散乱,妆容也花的糊了一脸,可此刻的她却显得那么鲜活,那么可爱。
“你看!”她把玉佩举起来,“这次的玉佩是真的,能合到一起去呢。”
姬康看着这块玉佩,心里却不知道是该替母亲欢喜,还是该替父亲悲哀。
当年看到每年春天母亲都哭的不能自已,幼小的姬康心疼不已,在他的追问之下,母亲没有一丝隐瞒,把当年的事情都告诉了他。
姬康是个早慧的孩子,也许是因为从小就知道自己活不长,又或许是上天看他没有一个好身体,就给了他聪慧的脑袋做补偿。他总是能在最细微的地方看到别人看不见的东西,也许母亲对于那件事到底是不是皇父做的还有所疑虑,但姬康却早就根据母亲的说辞和自己悄悄查证的一些东西得出了结论。
林渊死的莫名其妙,怎么好好一个早熟沉稳又武艺高强的人会突然冒失地跑到北胡的地盘,还遇到了野熊,轻易地送掉了性命。
为什么林渊的尸体刚运回来第二天,皇父就迫不及待地向严家下了圣旨,要求纳母亲入宫?
为什么母亲嫁入皇宫不到三个月时间,一向只担任虚衔的允德候为什么会突然被皇父加封东南按察使,一家子都搬去了东南福海郡,时隔二十多年都未曾回过京城?
这一切的一切,都说明了,当年对林渊下手的绝不是什么猛兽之流,而是他皇父派出去的人。
姬康是个敏|感的孩子,母亲毫无疑问是爱他的,甚至不惜用生命来爱护他;而父亲对他也是绝对尽到了一个父亲应该尽的责任,相比其他兄弟来说,他长这么大,可能得到的父爱是所有兄弟加一起都比不了的。而正是他的这种敏|感,让他觉得自己的出生就像是一个错误,父亲是母亲的仇人,而母亲又为仇人生下了他,他有时候甚至会想,若是从来没有自己就好了,这样母亲就不必一看到他,就想起父亲干的那些事情。
知子莫若母,宸贵妃一看儿子这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她有点好笑地惦着脚,把儿子搂进怀里,像小时候拍哄他那样,轻轻地拍着他的脊背,温柔地说:“母亲一直觉得能够生下我儿,是我一声最大也最高兴的事情的。如果不是因为有了你,娘可能早就自绝在这阴冷可怕的地方,哪有命活到今天,还能等到他?”
“多寿,你,你是你,你爹是你爹。他做了错事,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他也许是娘的仇人,但他也是你爹,这十多年来他疼你入骨,这点你不要忘。娘可以恨他,但唯独你不能,这些东西都属于上一辈人的恩怨,你只要过的快活,这就是娘最大的心愿。”
姬康把脸埋在母亲馨香的怀里,他想,若这次老七真的替娘寻到了林渊,那我一定会想办法回报他,无论他是不是抱着什么利益交换的目的来,就冲他替我娘了了这桩夙愿,我也会想法子让他以后的路走的稍微顺畅一点。
老七,你可千万不要骗我娘,否则五哥一定会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狠辣的心机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