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声音?”易潇感受到不同寻常的动静,从乔珝脖颈间抬起头来。
“手机……”
易潇伸手把乔珝从床上拉起,颇有些意犹未尽。
乔珝按亮手机屏幕:“喂,妈,怎么了?”
“珝珝,你爷爷……”
乔珝脸色微变,电话的另一头,吵嚷声喧闹声混杂成一片,其间穿c-h-a着一道尖锐的哭声,隔着电话,乔珝也能分辨出,那是她姑姑的声音。
室内空调的温度似乎有些低了,夏日里竟让人生出一股寒意。
原本就短暂的假期,就这么戛然而止。
夜色已深,众人却都未眠,虽然尚未看尽这座城市的风景,但大家纷纷选择明日和乔珝一起回琏兴。乔珝坐在床边,握着手机,看着群里的消息,陷入了一种空茫的心绪之中。
所有旖旎和渴望都将留在这座城市。
“别想了。”易潇走到床边,右手落在乔珝的发梢,乔珝的头发很软,易潇不愿意将手拿开,可乔珝刚洗完澡,头发上还带着水珠,易潇取来一块毛巾,站在乔珝的身边,替乔珝把头发擦干。
乔珝回神的时候,易潇正缓慢地给他擦着头发,易潇显然没有照顾过别人,却尽量放缓自己的动作,防止弄疼了乔珝。
乔珝沉默,却发现自己,竟然开始依恋对方手中的动作。大约是易潇觉得擦干了的头发,想要将毛巾晾回洗手间里,乔珝的心中忽然涌起几分不舍,伸手抱住了易潇的腰,易潇离开的动作停顿。
夏日的衣衫很薄,隔着一层浅浅的不料,易潇感受到后背上的s-hi意,整个人就这么骤然停在了原地。
乔珝紧紧搂着易潇,不愿意抬头,不想让对方看到这个时候的自己。却感受到易潇缓慢地转过身体,将手放在他的脑后,将他抱得更紧。
“不要怕,不要想。”易潇坐到床边,将手中的毛巾扔在一边,回抱乔珝,“你所有的不堪与纠缠,都尽数寄存在我这里,剩下的世事无常,我替你来挡。”
乔珝靠在易潇的肩上,缓缓闭上眼睛,思绪就这么飘飞到从前——
在他小的时候,乔则彦的身体还很好,说话清晰,走路利索。那时候许虹在圆桥附近租了个店铺做生意,没家里人管的乔珝便成天跟着圆桥的一群野孩子摸爬滚打,郭达也是乔珝那个时候认识的。乔恒常年出差在外,许虹忙于生意,乔珝的成绩向来不用家里担心,生活上除了温饱,其他的东西,许虹和乔恒也无暇关心。那时候乔则彦偏爱乔珝的两个哥哥,对乔珝说不上好。可有的事情,乔珝却记了很多年。
比如乔则彦买给他的玩具,在小学的后门处买的,是一棵小小的能开花的圣诞树,小树只有巴掌大,放在溶液中央,年幼的乔珝却心心念念,一周里看了无数次,终于等到圣诞树开满了白色的花朵。
那大概是乔珝幼年时光里难得的消遣,即便后来长大了知道了纸树开花的原理,乔珝却依旧将那时的喜悦记了很多年。
后来,乔则彦生病,半边身体偏瘫,两个儿子为争家产动了刀子,女儿不闻不问,只能住进了乔珝一家所在的玻璃厂旧宿舍内。那道幼年生活里微不足道的光,就这么被生活的云烟一层层遮去了。
直到现在,在异乡的古道上,隔着电话的一段对话,兵荒马乱间,莫名唤醒了他对往事的一道回忆。
易潇听了个漫长的故事,眼前浮现的却是幼年的乔珝,目光澄澈的孩童,守着桌案上简易的玩具,目不转睛。
说不出的心疼。
若是自己能早些认识乔珝,他一定会把所有最好的东西,都送到乔珝的手中。
以后也会这样。
乔珝靠着易潇的肩膀,故事未完,呼吸已逐渐均匀,陷入了沉沉的梦境之中,易潇忽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却半点也不敢移动,就这么轻轻环抱着乔珝,听着窗外的夏虫声声。
第42章 雷声太大我听不见
七月初,正午,乔珝和易潇一起离开南京,回到了玻璃厂的宿舍区。厂区的垃圾堆里,堆着被拆成碎块的床,红木的纹理,看上去十分熟悉,似乎是乔则彦躺了很多年的那一张。
二楼尽头的房间里,围着不少人,平日里基本见不到的伯伯和叔叔,还有乔珝的姑姑,都聚集在乔家狭窄的厨房里,低声商议着什么。乔珝在自己房间门前停下脚步,听到了来自于斜对面房间里的争论。
“爸还有一套房产的吧?”乔小梅不依不饶。
“玻璃厂的房子回头拆迁了还有补偿的吧。”这是乔珝大伯的声音。
许虹说话的音调明显抬高:“当初玻璃厂的工作就是你弟的,你有什么资格,还想要我们住着的房子?”
“我就问问,就问问嘛。”大儿子碰了一鼻子灰,仍旧不甘心。
时隔多年,乔则彦这么多儿女,竟然在老人去世后的第一时间,再次齐聚一堂。
许虹的脸色有些苍白,眼睛红红的,右手紧握成拳,乔则彦去世,却将烂摊子留给了所有人,多年不管不问的儿女们,在这一刻齐聚一堂,再次提起乔则彦所剩不多的家产分配问题。
“回来了?”许虹瞥见走廊上的乔珝,淡淡地说,“去房间里休息吧。”
乔珝了然,许虹即便厌恶眼前的场景到了极点,也不愿让他置身于这样的氛围中。
乔恒正在赶往家中的火车上,眼下众人要忙的事情却不能停,没争吵出结果的几个人,面上带着不满,向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