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愁帮这些人都不是初入江湖的新丁,高手也不多不少见过几个,但在今天前他们做梦也没想过真有人的武艺能高到如此匪夷所思的境地。而这人还能好整以暇地抽空出声指点飞流剑招。
蒙挚在旁看着这一干江湖豪客被二人耍得团团转,忍不住侧头对梅长苏道:“莫愁帮怎么说也雄踞金陵多年,飞流他们这样胡闹……”
梅长苏诧异道:“蒙大哥,他们副帮主带人伏击飞流在先,怎么倒是飞流胡闹了?”说着微微冷笑:“你难道不知我江左盟行事向来如此,人若犯我,十倍奉还。何况这莫愁帮自从他们老帮主死后,新帮主冲动糊涂,副帮主又阴险卑鄙,我看也没什么继续存在的必要了。”
蒙挚想起从前江左盟的做派,咧了咧嘴不再劝说,萧景琰已许久没见他这杀伐决断的冷冽模样,霎时间想起许多旧事,心中感慨万千,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肩头。
梅长苏回头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又不跟自己赌气了,脸上表情却已不自觉地柔和起来,对打得热火朝天的几人扬了扬下巴,轻声笑道:“你看他们俩。”
萧景琰依言转过视线,但见纷纷扬扬坠如碎玉的细雪中,飞流和蔺晨衣袂翻飞,交错来去。飞流双眼亮晶晶的,脸上带着个大大的笑容,那又投入又开心的模样不像是在和人生死相搏,倒像是孩子在玩自己最爱的游戏。蔺晨一柄长剑舞出一片青光,落下的雪花被他剑气激得四散飘舞,有人受了伤,嚎叫咆哮声中鲜血飞溅,犹如雪景中一枝红梅怒放。可蔺晨却连正眼都没施舍给他一个,只是微微侧身避开喷溅的血液,剑锋又转向了下一个想要奔去增援副帮主的人。
他素来狷狂,不拿正眼瞧这些武艺远不如他的敌手原也没什么奇怪。只是他此刻的神情却并非目空一切的桀骜,他只是凝目瞧着飞流,专注得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和这个少年,仿佛周围一众手持利刃的敌人不过是琅琊山上陪他们练功的木桩。或者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他嘴角边那一丝笑意有多温柔,眼神中又包含了多少未曾言说的心意。就连偶尔出声纠正提点飞流那第一次实战对敌,还不太圆熟贯通的剑招,声调都柔和得过分。
而平时一到了他跟前就像只野猫般动不动炸毛的飞流在练功时格外听话,每次蔺晨说不对,他便老老实实地重新试过;若是有一招使得好得了夸奖,也会百忙中抽空扭头得意地朝蔺晨皱鼻子。
听到梅长苏那句话也不由自主地将注意力从蔺晨的身法招数上转移到他和飞流的互动上的蒙挚,看了一阵后几欲摇头叹息——这哪是比武打架呀?
再侧目看看身边那两个前一刻还在斗嘴赌气,这会儿却又已亲密无间地挨在一起的两人——他们正抖搂开萧景琰先前气势汹汹罩在梅长苏肩上的那件大氅,一人伸一条胳膊准备将之举在头顶遮风挡雪。梅长苏和他视线一碰,十分关切地道:“蒙大哥,雪越下越大,你也挡挡吧?”
蒙挚默默移开视线,干笑道:“不用了,你俩挡吧,我不冷。”
——真想赶紧把这群人送回宫去,好快点回家和自己娘子待在一处啊。
“曙光乍现。”那边的蔺晨忽然又出声,飞流手中长剑应声自右下而起,斜斜削向左上,正好将踉跄向右躲避的曲老者封个正着。而蔺晨背对着他,手中也是一招一模一样的曙光乍现,挡住从飞流左侧攻来的敌人。两柄青光闪烁的长剑各自划出一个半圆,在空中交错而过,半圆便凑成了一个整圆。
早已是强弩之末的曲老者为了避过飞流这时机掐的及其精准的一招,使力太过,竟然没拿桩站稳,晃了两晃一屁股坐在地上。飞流欢呼一声,并指如刀,一指戳中他肋下穴位,曲老者闷哼一声,缓缓倒下动弹不得了。
飞流伸手揪住他衣襟提起,拎着他跳到近旁一棵树下,仰头挑选挂他的树枝。曲老者口中兀自喝骂不休,飞流烦了,又一指点了他哑穴,任他瞪着双眼呃呃呜呜地表达愤怒。
曲老者被擒,仍在负隅顽抗的硕果仅存的几个莫愁帮众终于放弃了最后一丝不切实际的希望,明白自己几人就算把命拼在这里也改变不了什么。
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声,余人纷纷跟着掉头就跑。蔺晨嗤的一笑,拔地而起凌空从几人头顶越过,又挡在了他们前头:“现在才想跑?晚了。”
“你、你、你待怎地?!”毕竟都是江湖豪杰,跪下叫饶命这种事一时半刻还是做不出来的,跑在最前头那个只好横刀当胸,色厉内荏地质问。
“不怎地,”蔺晨笑嘻嘻地挽了个剑花,“想多留诸位英雄一会儿,陪我们宗主练练。”
“你又不是江左盟的!”那人快要崩溃了,说好的江左盟宗主孤身一人,一个下属都没带呢?
“哦?我不是吗?”蔺晨耸了耸肩,扬声对仍在树下拎着人思索的飞流叫道,“飞流,用他的腰带。”
“哦!”飞流恍然大悟,伸手一解一抽,便将曲老者的腰带扯了下来,从他两边腋下穿过在背后打了个结,这才跳上树去,将他端端正正地挂在了刚才看好的一根又粗又高的枝桠上。
腰带一去,曲老者身上的短衫便松散开来,在树梢上随风飘飘荡荡好似田间的稻草人一般。配上他扭曲狰狞的面目,说不出的滑稽古怪。
梅长苏瞧了两眼,忍不住笑出声来,蒙挚连连摇头,道:“玩够了,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