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桌的笔架吊挂在角落岌岌可危,墨水瓶也被打翻,墨汁沿着边缘缓缓流淌滴落,从桌脚渗入青石板的缝隙里,阿辰却趴在账册上呼呼大睡,有人走进来亦浑然不觉。
他把歪倒的笔架和墨水瓶扶正,又用废纸将地上的墨迹抹干,拍拍那厚实的背部,唤道:“阿辰……醒来……”
“唔……唤之?”向辰懒洋洋地撑开眼帘,挺直腰板坐起来,用手背擦了擦嘴边,“怎么来了?”
许是被压着的那本账簿上的墨汁未干,俊逸的脸孔上滑稽地印满数目银两的字迹。柳唤之忍俊不禁,噗赫一声笑了。“三十斤才五两,向老板的卖身价还真是低廉啊……”他从袖袋掏出手帕,沾了点茶水弄湿,轻柔地把那些歪七扭八的字码拭去。
向辰一窘,忙抓过手帕粗鲁地在脸颊擦拭,“现下甚么时辰了?”
“快到午中。”
“你今日旬假?”幸好才睡了一会儿……
“嗯。闲来无事,过来看看你。”柳唤之把书册挪到一旁,腾出少许空间,拆开食屉将底层的木盅拿出来。
向辰曲指弹了一下木盅,“这甚么?”
“莲子百合糖水。”柳唤之掀起盅盖,清甜的香味传来。
不就叫了你莫要沾手炉灶么?向辰心中嘀咕,尝了一口,微讶道:“蛮好喝的,不腻。”
清亮的眸子里露出浅浅的喜悦,柳唤之笑说:“那就多喝点,温肺润喉的。”
“呵呵,柳先生懂的倒不少。”
“这些看看药膳书籍就知道……”
阳光映照着盆栽里碧青的绿竹,在几片细叶上折影出淡淡的光晕。柳唤之随手拎起旁边的小水壶往盆中浇了点水,静默一下,漫不经意地问道:“下月初五……阿辰你有空么?”
“应该有……”向辰翻一翻月历上的记号,“怎么,想去桃源庙会?”
柳唤之轻轻地点头,“阿辰想去吗?”
“好啊。”说到庙会,不可或缺的自然是酒,向辰焉会不想去,忽而想到某事,老大不乐意地望向柳唤之:“你没有叫叶夫子吧?”
“没有……”
“还好,要是有那辣椒子我就不去。”
“你啊,多大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儿似的……”
柳唤之拿他没办法地笑了,秀气的眉眼微微弯起,笑意中带着淡淡的温柔,和煦的眸光彷佛窗外秋天午后的日光一点一点渗入心头某片地方,烫贴肺腑,暖和心胸。
向辰看得一怔。
妈的,以前咋没觉得这人笑起来这般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
☆、坦白了
***
桃源庙会,又称作月湖祭,是桃源人每年秋末的盛会。
约莫在十月上旬,一连三夜,位于城郊不远的锁月湖周围筑梁搭瓦,悬灯结彩,聚集着琳琅满目的摊贩、游戏和民间小吃,湖心的水榭上更有来自各方各地不同戏班的表演。月湖县邻近庙会地点,县中的百姓大多扶老携幼举家赴会。或是围绕湖畔玩烟花、放纸船,或是在桂花树下赏月观湖。由县城通往郊外的小道两旁高挂着连绵不断的灯饰,香车彩轿川流不息,流光溢彩,华丽非凡。
几年前向辰曾经和柳唤之以及一些同窗凑热闹参加过,可是那次之后,中举当官的被派遣异地,成家立室的回了乡,游学的游学,从此各散东西相忘于江湖,加上他与柳先生的时间又屡屡配合不来,便再也没有去过。
终于到了……
向辰有气无力地拉下剎车杆,将车子停靠在庙会外面的一棵树下。
这种古董老爷车,车速度慢得像蜗牛不说,车轮笨重,拐弯要绕大圈,且没有避震器,郊野山道不比城镇,一路过来泥地凹凸不平,硌得他屁股快散架。
搥了搥腰,向辰撩起帷幔道:“咱们到了。”然后甚有风度的朝里头递上一只手掌。
“谢谢。”柳唤之唇边挂着淡笑,扶着他的手从车厢走下来。
从外头望去,长街上衣影攒动,游客熙熙攘攘,人声鼎沸,视线所至尽是形形j□j的铺子,他不由叹道:“人那么多,这庙会还真热闹,不晓得咱们能不能挤进去……”犹在观看之际,手腕忽然被人轻轻地握住,低头只见柳唤之将一根墨蓝细绳绑在他的手腕上。
这是月湖祭的习俗,凡是未婚的男伶逛庙会时皆会佩戴手绳,男子用墨蓝,儿伶用赤红。
自古传说月老会于庙会举行的日子偷偷从天庭下凡,赏玩人间繁荣昌盛,若然心情大悦,兴许还会摄合三五良缘。可惜尘世情爱姻缘刻于天宫的三生石上,月老年纪老迈,两眼昏花,望不清谁家儿伶已名花有主,谁家公子却踽踽独行。只能凭借人们手腕上的小绳朦朦胧胧穿针引线。
至于灵验不灵验,就见仁见智了。
弄好他的后,柳唤之接着把一根红绳绑在自己的手腕。
向辰许久没来庙会,几乎都忘了这破事儿。说穿了,和插草标没差。他瞧了下那绳子,手工编织的样式清新简洁,作平常饰物也行,便道:“哪里买的?”
柳唤之嘴角轻弯,“柳氏小店。”
“在哪条街,怎么没听过?”
“南里广丰胡同。”
向辰眉一挑。
柳唤之笑意更甚,“我织的。”
怪不得绳子的款式几近相同。向辰晃晃腕上的绳圈,玩笑般把手碰了碰柳唤之的手,“咱们戴一样的手绳又一起逛庙会,你猜月老会不会直接就把咱们凑合了?”
眸子里闪过一丝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