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叹口气,少年安静闭上眼,脑海中开始一点点浮现出那些想忘却无时无刻不在铭记的身影。

他知道他不可能去恨查尔斯,无论如何都不能……就像不管树叶被敲打地如何疼痛,却永远无法拒绝从苍穹倒落的大雨一样——那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养分,一旦被剥夺,就完全丧失了生命存在的根基。而也正是基于这种理由,因为对于养父超乎寻常的仰慕和信任,当面对他曾经如同普通人那样犯下的错误时,才会显得更加不可容忍。

……是的,错误。

早在威斯特回到纽约之前,他就给魔形女去过一通电话。作为诓他去伦敦的罪魁祸首之一,当瑞雯听完他几近崩溃的质问后,第一次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虽然魔形女坚称必须由查尔斯亲自告诉他事情的前因后果,但这也并不妨碍威斯特能够从中隐隐感觉到,无论是她还是埃瑞克,其实他们都只认为这是查尔斯不小心所犯下的一个错误,而非对于养子不可挽回的背叛。

那么,是被欺骗了吧?被易莱哲那样狡诈恶毒的人所欺骗,轻易交付了信任,才最终落得这种不可收拾的境地。

眉头不安地皱起,在光晕下被染出一层金黄。快要进入盛夏的阳光中带着刺目而灼热的温度,透过屋檐撒在少年身上,本该温暖,如今却只让他感到沁透肺腑的寒冷。

他当然可以原谅,原谅将自己资料提供给仇敌的养父,原谅执意将他蒙在鼓里的瑞文和万磁王……甚至,原谅所有曾经给予过他伤害的人,让这些伤口随着时光渐渐老去,直到终有一日愈合得了无痕迹,再不提起。

可是,在他原谅了一切之后,这个世界上,又有谁能来原谅他心底积累的怨怼与仇恨,原谅他所亲手犯下的罪呢?

威斯特不知道。

或许他还在期望着什么,又或许什么也没有。这世间岁月转瞬即逝,唯有背负伤痕的人时间静止。无论过去如何,无论他能否找到自己的未来,他终究还是要作为静默的‘隐者’活下去,一点一点,将眉梢眼底隐藏的青涩和鲁莽,浸染成血液中再也挥之不去的温柔。

‘吱呀——’

在漫无边际的寂静里,那扇老旧木门被推开的声音显得无比清晰,一阵轻到几乎没有的脚步声顺着木制地板传来,停在角落分放药品的长柜前。由于失去了视觉之后,其他感官都变得前所未有敏感,威斯特很容易就能够分辨出,现在那个在外屋客厅中翻翻找找的人,其实并非梅林或盖乌斯之间的任何一个。

……这可真有点出乎意料啊。

多少有点惊讶地坐起身。少年偏头仔细探寻了下那个脑电波,然后并指在半空中一划,他面前的门便立刻被气流推开,正好露出自己的身形,和外屋那位不速之客四目相对。

“莫德雷德骑士?”

缓缓走下那几阶窄小的楼梯,却仿佛傲骨嶙峋的君王走下他华美的殿堂。威斯特“直视”着那位擅闯进来的年轻骑士,手指微微蜷在身侧,礼貌点了点头:

“您在这里做什么呢?”

“……原来你在家里,小威。”

被少年空洞灰暗的眼眸盯得一个激灵,虽然知道他并看不到什么,浑身却有种已经被人从头到尾洞悉的不安感。莫德雷德把手中的药瓶往身后藏了藏,深吸口气,试图让自己的语气显得不那么心虚:“我来找艾莫瑞……梅林有点事,但是他似乎不在。”

“哦?”笑了笑,并不置可否。威斯特轻轻侧过脸,声音依然平静无波:“那么,需要我为你做些什么吗?”

“不,不必了……我马上就离开。”

摇了摇头,有点狼狈地后退两步。莫德雷德顿了顿,最后抿唇看了没什么特别表示的少年一眼,随即转过身,快步走出了盖乌斯的小屋。

——确实挺可疑的……

站在原地,直到年轻骑士的脑电波消失在他所能感应的范围内。威斯特沉默了会儿,想起梅林似乎一直对莫德雷德十分忌惮和敌视,也稍微多留了个心眼,开始发动能力,感受空气中每一丝气流反馈的讯息。

——莫德雷德大概觉得他是个瞎子,所以就算他从这里拿走了什么他都不会发现?

打了个响指,空气中躁动不安的气流就再度平静下来。少年慢慢走到刚刚年轻骑士停留的位置,指尖摸索到那排摆放整齐、此时却多了两个明显空缺的瓶瓶罐罐,有些玩味地挑起了眉。

……

“所以,你的意思是,莫德雷德偷偷摸摸来这里拿走了两瓶伤药?”

随意晃荡着双腿,梅林吊儿郎当坐在桌子上,正把手里的苹果削成小块。听到威斯特这么说,法师若有所思抬起头,看着身边那人平淡的表情,眼中似乎飞快划过丝什么。

“他的行为确实算不上光明正大。”指节微曲,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感觉到梅林碰了碰自己的手臂,棕发少年很是自然地张开嘴,叼走法师递到嘴边的苹果丁:“不过,你一定要因为这个怀疑他吗?如果是小莫自己受了什么伤需要这个呢?”

“今天盖乌斯路过了训练场。”

这么言简意赅道,言下之意就是如果莫德雷德真的有什么问题,完全可以事先征求医师的建议,而非自己随便从这里拿走些什么。梅林轻轻哼了声,把手里的苹果转了个圈,切下另一半果肉,继续往威斯特嘴里塞去:

“看来,莫德雷德确实是在背着我们所有人干些什么……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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