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出城,跟随的除了素丹、素缃和青芸外,还有常给侯府请平安脉的大夫,以及两名护院。一行几个人慢悠悠的往城外去,路上时而遇上挡路的,像是挑柴禾卖菜的,或是哪家小孩儿没看管好,只顾着站路中央舔手里的糖葫芦,马车都会停下来,等人过去或是由素丹将小孩牵到路边。
与正好碰上的那些出门办公差、动不动对路人厉声呵斥的官吏大相径庭,而这些官吏穿着青色的官服,显然不过六七品的小官。
侯府出行的低调反而让赵慎琢觉得不对劲,特别是联想到在府内这两日遇上的一些情况。
勋贵之家也并非如外界想象的那般荣华自在啊。
车行大约半个时辰,又步行一段路后,众人来到钟家的墓园。如今此地只余下一名年过六旬,须白眼花的老头负责看守。赵慎琢先前与表妹来过一趟,老头记不清钟家大小姐长什么模样了,也不敢凑近到主人家面前仔细辨清,只瞧个大概,像是的就成了。
丫鬟们忙着把贡品、纸钱香烛之类的放在亲家公的墓碑前,赵慎琢顺手摘走墓边新长出的野草,手上沾了些泥土灰尘,拍拍手掸去了,却被裴岳棠握住,用干净的帕子又仔细擦了一遍。
素缃掩嘴偷笑,向青芸递去眼神,看到的却是对方恍恍惚惚,伸手拽了拽袖子。
“没事吧?”
青芸愣了一下,“没,没事,有点热罢了。”
素丹的目光在她们身上停留了短暂片刻。
赵慎琢没注意到丫鬟们的动静,此刻他正在积极的找事情做,摘走野草,擦拭过墓碑又重新描了字,样样都是他亲手做。等专注的收拾好这些,丫鬟们已经把东西都布置齐全了。
磕头上香烧纸钱,尽管一路走来对病人来说十分辛苦,加之眼盲不便,但裴岳棠丝毫没有怠慢,一举一动皆尽到礼数,并且扶住赵慎琢一同起身。
于坟前说了些话,大致是请爹娘放心之类的。等纸钱灰烬中的最后一点火星明灭消失,化作一缕白烟飘向天际,他们该打道回府了。
赵慎琢立于姑父姑母的坟前,最后一次默默祈愿,望他们在天之灵保佑漂泊在异乡的表妹。
“宝瑾?”裴岳棠的手试探着伸过来,这次稍许有了偏差,指尖扫过赵慎琢的手背,但是他很快的调整方向,却是扑了个空。
赵慎琢在那一瞬,侧过身,小声说道:“侯爷,宝瑾有些……不方便。您先去马车上等等我,好吗?”
裴岳棠听语气,明白他的意思,“我就在这儿等你。”
“不,”赵慎琢语气中透出几分关切的意味,但始终微垂眼帘,没看裴岳棠一眼,“出来好半天,侯爷您也累了,为了身体着想,先上马车避一避暑气也好。宝瑾一会儿便回来了。”
裴岳棠没有再坚持下去,“好。”说罢,由婢女牵引准备离开。
“谢谢。”赵慎琢的声音很轻很轻,但是他知道裴岳棠能听见。
裴岳棠的身形顿了顿,回首一笑。
明艳艳的阳光下,总是那么的和煦温柔。
赵慎琢没有半刻的停留,随即也转身离去。茅厕在钟家墓园的后门,那里有一条蜿蜒曲折的小道通往山林深处,早有拜托过的好友弄了一匹马,拴在林子里。
他稍稍掀起裙子,扯下用绳子串成一圈的几个布带,将其中一个丢给身后的青芸,然后连一身的女子装扮也顾不上换掉,翻上马背就要走。
“按着包裹里的地图走,你家小姐的饰物钱财全都留给你了,安安心心的过好日子去吧。”
不想,青芸伸手拽住赵慎琢的衣摆,目中含泪,楚楚可怜,“表少爷,带我一起走吧。”
赵慎琢失笑,“跟我走,哪有什么正经营生?快走吧,再耽搁,临阳侯那里要起疑心了。”
他稍微使劲抽出衣摆,青芸看看他的脸,露出失望的表情。
她知道赵慎琢的娘是做什么的,但她不怕,相处的这些时日,看得出表少爷是个好人。所以,与其茫茫天涯不知何处去,没有倚靠,不如继续跟随他。
赵慎琢策马而去,青芸小跑追赶几步,但是人和马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她渐渐的放慢步子,望着那一道背影消失在茫茫绿海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绑匪
赵慎琢往西边跑了几里地,果真遇到绑匪所说的大榕树。翻身下马,即将见到亲人的激动和喜悦让他脚步踉跄,差点一个跟头栽倒在杂乱的野草丛中。他顾不上衣摆上的灰尘,扑到树根前,双手并用扒拉泥土。
不多时,一只黑色的小包袱出现在土坑里。
他扒拉出来拆开一看,里面只有一张字条和一条黑色的布带。
赵慎琢扫一眼上面扭曲歪斜的字迹,先从布袋里取出男装换上,又取了竹筒里的水洗去脸上的妆容,拆掉发髻和首饰,重新束起男子的发型,最后,才按照字条上的命令,用布带蒙住眼睛。
做完这些,他安静的站在树下。斑驳的光点撒在他脸庞上,倒显得原本稍显小麦色的皮肤白皙如玉,衬得本就俊秀的容貌更加光彩夺目,但是静谧的树林子里,只有枝头停息的小鸟会偶尔看他一眼。
枝叶“沙沙”作响,凌乱了光点,赵慎琢的眼前依旧是黑沉沉的,即便他睁着眼睛。
什么都看不见,可他不害怕。
绑匪谨慎至此,说明他们不想要人性命。
他只需等着,等到接头的人出现,或许已经出现在不远处悄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