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口方察觉出不妥。待要说且慢已然来不及,秦无庸恭敬推开门扇说道:“崔大人请。”
鱼之乐这个鼠辈做贼心虚立刻躲藏他背后。
崔灵襄甫一抬眸便看到屋内诡谲情欲如潮,暖烘烘的扑面而来。床榻之上两人搂抱在一处,李元雍衣衫半褪,颈侧吻痕嫣红一片。他看不见自己面带红晕欢好之态fēng_liú乍泄。鱼之乐闪身躲藏,脸上有未退下暧昧神色。
崔灵襄瞬间觉出尴尬,心中翻腾着恼恨。他出身阖闾望族,礼法戒律几乎刻入骨髓,兼之生性清淡冷漠,乍一见这白日宣淫肆无忌惮的场面,立刻垂眸转身,匆匆退出。
秦无庸嚇了一跳立即伸手将门窗阖闭。
斜阳穿过隔窗,将房内纱帐染上一片绯红。
崔灵襄身影冷清寂寥,斜斜扫过地面,如同一个迷茫的幻影。
屋中有窸窣细微声响。李元雍道:“请崔大人移步县衙后堂书斋。”
崔灵襄站于门外清冷道:“不必。陛下派本官与殿下交割广平王谋逆之案。所有涉案官员均需交由刑部三司另行带回长安。”
李元雍道:“既如此。秦无庸,请东宫詹事诸位大人到书斋。务必核对准确,不可使一人逃脱。”
秦无庸立刻应是,后退几步垂首道:“崔大人,这边请。”
秦无庸正暗自懊悔。温王向对殿前侯另眼相看。只是他二人针锋相对一贯吵闹别扭,他枉在宫中呆了四十几年竟未参透其中关窍。一个身涉死境屡次拼命相救,另一个寻衅滋事处处敲打却原来别有因缘。牵肠挂肚各怀心思,总归逃不脱一个情字。
情之一事,身不由己。
两人转过花园。崔灵襄忽然停步。他举目看着红日撞碎西山轰然滚落瑶池之下,黑暗吞噬光线扑涌过身后。四月空气微醺和着夜晚雾霭,将天地都溶合成了茫茫混沌一般。
他面容沉稳身形巍然。他身为刑官自有阴森怖威气势,站于黑暗中周身浸凉。秦无庸躬身随侍,见他沉默良久亦不敢出声。
崔灵襄道:“殿前侯何时启程。”
秦无庸一头雾水,回道:“明日。”
崔灵襄淡淡道:“好。”
他这个好字说的平常无奇却不由得令秦无庸胆寒。他将满腹寒暄恭维之词压倒舌板之下,与崔灵襄保持三步距离,直到将这位沉默寡言的刑部尚书送至书斋方松了一口气。
刑部、大理寺与推事院三司点核人犯并谳定案卷直到四更以后。小小县衙后堂挤挤挨挨站满刑部官员,时有崇文馆文官武将被问询案情。崔灵襄思路严谨判词决断娴熟律令,与大理寺卿审谳诏狱推情定法,刑必当罪令众官无不敬服。
更深月静,官道绿树如栖黑鸦。
绵长队伍押解囚徒夤夜沉默赶路,只有脚步声踩碎春虫梦境。偶然铁链刀剑交错斫出星点火花,又如暗夜蜉蝣迅疾消逝。
路旁一人一马等候多时。
崔灵襄握了官袖侧身让过辎重车轿,与他站在浓重黑暗中。
那人并不下马,笑道:“裴嫣有礼。见过崔尚书。”
裴嫣性格怡然,见人不笑不语。
崔灵襄淡淡道:“裴伴读深夜候于此地,必有要事。但说不妨。”
裴嫣俯身解下马身所驮沉重包袱,说道:“不错。崇文馆耳目众多,下官不得不有所防备。这里有书信密函近百封,更有铁证如山,力证千牛将鞠成安通敌叛国,勾结逆贼,意图加害温王殿下。泼天功劳,唯大人能受之安然矣。”
崔灵襄未料他一张嘴,又是一桩通天大案。他心劲刚强从不受人摆布,亦不肯委屈行事。他推敲过前因后果亦深知鞠成安心机叵测。但裴嫣向来云游天下,回京不过两个月。他如何得知个中详细?
证据可以捏造,人言亦可以铄金销骨。此事干系重大,未进长安温王手下众官先行内讧。裴嫣此举可以斩断李元雍膀臂。他是嫉恨救驾有功意图栽赃嫁祸也好,是恐惧有人位居己上痛下杀手也罢,崔灵襄不想多问亦不关心。
崔灵襄瞬间猜透其中重重关节,沉默半晌,冷冷道:“你想以刑部做杀人的刀。”
裴嫣笑道:“裴嫣不敢。大人明察秋毫智谋机断,裴嫣向来敬重。我敢出此言,自有人证。”
崔灵襄抬眸看他。裴嫣背光而立难以看清面容。唯独笑意诚挚声音沉稳,令人如沐春风。
崔灵襄道:“是谁。”
裴嫣笑道:“我的表妹。未来的太子妃,王琬。”
京兆河东八大望族多有联姻。太原王家与裴家关系尤为紧密,两姓清流于历代十二位帝王之中,位居宰辅把持三省六部者,有二十三位之多。
修桥搭路各有计谋。算来算去,无非是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崔灵襄慢慢道:“你与鞠将军共事一主。文武得济并无干犯。”
裴嫣笑答:“国之良臣时代辈出。鞠成安这等虎狼,难保他日不起贰臣之心。不如先行下手翦除方是良策。”
崔灵襄道:“裴伴读为何不直接面圣,又为何笃定本官一定会彻查此案。”
裴嫣言词清朗:“法行无亲,令行无故;赏疑唯重,罚疑唯轻。非是下官甘愿拱手相让,而是陛下心中信任者,唯独崔尚书与赵弗高而已。”
崔灵襄半晌无语,又说道:“你可知李义府。”
裴嫣面色一变。李义府德薄善诈,笑里藏刀,与人看似剖心坦诚,实则机关算尽。后因狂妄失色在皇帝面前拂袖而去遭到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