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没了主意:“那如今怎么办,继续查,继续等?”
贺一九揉揉他的头:“这事该问你那个顶头上司才对,走,我们去找他商量。”
谈话并不顺利,太傅醒来以后身体也没有全好,府中人大惊小怪,一有动静又是叫大夫又是煎药忙得鸡飞狗跳,于左书也屡屡终止谈话跑去查看。自从听说大太太和大夫勾结的事情以后,他就编各种借口把大夫换了,药也派懂行的全程监视。这下太傅暂时安全了,接下来那些可疑人士还会怎么动手,他们还不得而知。
忙碌的一天过去大半,气候已是深秋,绿意褪去,夕阳落下,满目一片金黄。韩琅看着忙忙碌碌的人群,忽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快一年了。”
他记得是去年冬末遇到贺一九的。
贺一九勾勾嘴角,见没有人注意这边,就伸出胳膊把韩琅搂过来:“时间过得真快。”
“也很慢,”韩琅答道,“我总觉得好像认识你好多年了似的。”
贺一九哈哈笑:“说明你珍惜跟我一起的日子。”
不远处,杜氏独自一人坐在花坛边,手里卷着一册书,正久久望着太傅的居所出神。何氏和梅氏找各种理由不让她入内,太傅似乎也没想起她来,整整一天她都没能进去见上一面。
韩琅低声道:“她很长情。”
“是啊,可老爷子本人恐怕不见得。”
想到府中的境况,两人一同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傍晚的夜风吹来一股湿寒的气息,远处的湖水泛起波澜,湿气更胜。今年真是雨水多,都这个时候了,似乎还会下雨。在太阳彻底落下去以后,于左书同意他们回家休息。两人刚走出院门,韩琅拢了拢衣领,却见到远处有一陌生道人缓步走来,与他们错身而过,敲了敲太傅府的门。
一直到门公把人迎进去了,韩琅才转身追上贺一九的步子。对方问他怎么了,他才疑惑地喃喃道:“太傅府请道士做什么,做法事?”
“有可能,道士不就是做这些的么。”
太傅的病拖了这么久,请人来驱邪也是正常。今天的事情够多了,韩琅现在只想回去好好睡一觉,放空脑袋什么也不想。
一路回到住处,韩琅无意中瞟到沈明归送来的书信,突然大声道:“糟了!”
“怎么了怎么了?”贺一九都在打水洗漱了,被他一叫赶紧跑出来,水洒了一地。
“那道士怕是冲着杜氏去的!”
当下什么都顾不得了,两人对望一眼,披起衣服就往外跑。等一路冲进太傅府时已经迟了,里头乱得像即将一座被千军万马踏过的城池,仆役全是一脸惊恐和惶急,有些甚至想往外跑,都在说里头闹妖怪,再不跑命就没了。远处有些打斗声传来,韩琅暗叫不好,和贺一九一同脚不点地地狂奔进去,然而他们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杜氏当着所有人的面被道士制住,她的身份瞒不住了。
府中人慌乱不堪,仆役捂着脑袋瑟瑟发抖,想看又不敢看。大太太和四姨太各自躲在安全地方,惊声叫喊的同时,脸上难掩大仇得报似的兴奋。病怏怏的太傅也被搀扶出来,他的表情极其复杂,完全不敢与地上的杜氏对视。
道士仍在说这些什么,韩琅听到他是道录司派来的,奉的是皇上的旨意,听说太傅府上闹妖,害太傅中毒,久病难愈,所以前来捉妖。剩下一通他完全没听进去,视线牢牢望着地上的杜氏。杜氏已难以维持人身,皮肤像老树一般灰褐干皱,耳边别着一朵如她本人一样毫无生气的杜鹃花。她的身体显得这样孱弱,仿佛一片薄薄的宣纸,一触即溃。
道士与太傅好像起了争论,太傅并不想杀了杜氏,但道士说不能让妖孽为非作歹。两位夫人见势头不对,又在旁边哭号。这时于左书出现在另一边,韩琅和贺一九立刻赶过去,对方摇摇头,表示无可挽回。
“谁都想不到真的有妖……”他喃喃道,“这样案子也可以结了。”
“可明明还有不少疑点!”韩琅瞬间控制不住音量,吼出了声,引得众人侧目。
于左书忙一把抓过他,厉声道:“小点声,有疑点怎么了,还不是得看上头的意思。”
他说的再清楚不过了,道士是奉了皇命而来,除非他们拿出关键的证据,不然案子很可能就此了结。然而他们手上真没有证据,只有一些蛛丝马迹和猜测而已。
韩琅急出了一身汗,见于左书说不通,拉着贺一九到一边想办法。贺一九比他沉得住气,抚了抚他的后背道:“先别想这么多,最后会变成什么样还说不好呢。”
他是见惯了生杀场面的,遇事冷静虽然是个优点,可也显得无情。韩琅不满他这种态度,心里本来就又急又气,几乎逮人就咬:“你说的倒轻松!”
贺一九板起脸来,声音低沉得可怕:“那你想怎样,现在冲出去拼命?!”
“可现在没人救她!”
两人推推搡搡地争辩起来,韩琅本来还一肚子火无处发泄,可他看到贺一九的表情,心中的愤怒与委屈就被见见压了回去。他沉默了,好半天以后才如蚊蚋一般喃喃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你不想见死不救,我知道。”
他牢牢盯着对方的眼,环住他的身躯,感觉对方身躯仍在急促的呼吸中一起一伏:“的确只有我们能救她,但绝不是现在,你明白么?”
韩琅才在那双青蓝色眼眸的注视中渐渐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