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想看的书报,可以接见访客,但是他不能离开拘留中心,为了防止他在正式审判前脱逃,囚室的走廊上有两名持枪的警卫二十四小时看守。
“全当休假好了。”沐流尘安慰他,“我给你带了些报纸。”
“哦,流尘,”四无君由衷地说,“你来看我真是太好了。”
他们短促地拥抱了一下。
沐流尘坐在那里,看着四无君几乎是津津有味地翻看着那些报导,他想他平时根本不屑于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至少,四无君是那么称呼那些报纸的。
“他们写得很有趣。”四无君评论道,“他们写的比事实真相有意思多了。”然后他翻到了那本杂志,“照片拍得很好。”他说,“我要把它剪下来贴在墙上。”
“随你。”沐流尘微笑了一下,把那本杂志从四无君的手中拿走,“现在,四无,我要跟你谈谈正事。”
他向四无君转述了蜀道行的辩诉交易。
“哦,”四无君说,他有些嘲讽地挑了挑眉毛,“检察官先生开出了非常优厚的条件啊。”然后他注意到沐流尘正在饱含忧虑地注视着自己,他收起了那种故作姿态的玩世不恭,“你答应了他的要求?”
“不。”沐流尘说,“没有你的同意,我是不能私下了结这桩案子的。作为律师,我只能给我的当事人提供建议。”
“那么,”四无君问道,“作为律师,你是建议我答应这个交易?”
“是。”沐流尘回答,他看着四无君的眼睛,“我建议你答应,四无,但是我知道你不会那么做。”
四无君叹了一口气,他转过头去,“是的,我不会。”
有一会儿,他们默默地坐着,两个人都各怀心事。下午,室内阳光普照,有一只知更鸟在窄窗外高高的枝头鸣叫了几声,又沉默下来。沐流尘低下头去,看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不知为何,他感到自己的鼻子有些发酸。
他想四无君并不知道,这些日子,他日夜生活在失去他的恐惧之中。他无数次在梦里见到四无君被送上电椅,而自己正是拉下电闸的那个人。他的失败将直接导致四无君的死亡。而他并没有必胜的把握。
内心深处,他希望四无君能够接受蜀道行提出的辩诉交易。
“流尘,别这样。”他感到四无君捧起他的脸,他的指尖在他的眼角停留了一下,他这才发觉自己竟然流泪了。
“流尘,我很抱歉……”四无君抱住了他,他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摇晃着,“你知道,这并不是只关系到我一个人的事。”
“天岳是一个很大的集团,它的下面有许多子公司,有成千上万的人为它工作。他们和普通人并没有什么两样,尽管有些工作的性质可能有些特殊,但他们也和普通人一样,有家室,有孩子,有贷款要还,有信用卡帐单要付。”
“即使我死了,流尘,天岳也会继续存在下去,”他抱着他,轻轻说道,随即他又自负地补充道,“当然,也许不会发展得像现在那么好,但是它会存在下去。”
“但是如果天岳倒了,那么为它工作的成千上万的人就会失业,他们的生活会变得一团糟,这是我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你看,流尘,”他轻轻放开他,注视着他的眼睛,“现在坐在你面前的这个男人要对成千上万的人的生活负责,所以,他不能贪生怕死,去接受检察官先生的辩诉交易。”
“而且,我相信你,流尘,你会帮助我打赢这场官司。”
“让那个辩诉交易见鬼去吧,”四无君说,“我有最好的律师,不是么?”
不。不是这样。沐流尘的内心在尖叫着。我并没有把握打赢这场官司。
哦,上帝,他想,让那成千上万的人去死吧,我只要四无君活着。
但是他看着四无君的眼睛,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不能让四无君失望。
身为律师,沐流尘也有自己的骄傲。
“是的。”他说,“我们会赢的。”
他对四无君微笑了一下,“让那个辩诉交易见鬼去吧,我们会赢的。”
在被告拒绝辩诉交易后的一个星期举行了第二次预审会议。在y法官的第八号法庭上,他们花了两个小时的时间来讨价还价,终于达成了在七月中旬、也就是六个星期后进行正式庭审的决定。对于控辩双方来说,时间都过于仓促。仅仅挑选陪审团也许就需要三周的时间。沐流尘原本可以提出延期申请的动议。他想过申请三个月的延期。但是他没有那么做。他不想让四无君在拘留所的囚室里呆上更长的时间。四无君本人也不会愿意。而对于蜀道行来说,他恨不得将此案推上快轨运作。
在速战速决这一点上,控辩双方都达成了共识。
接下来要进行的,是挑选陪审团的工作。
陪审团是从公民中间选出的一个独立参予法庭审理并做出裁断的集体。按照宪法规定,被告有权“由犯罪行为发生的地区的公开陪审团予以迅速和公开的审理。”在案件审理过程中,陪审团的成员对案情具有独立审查权,不受法庭干涉,法官只能依照陪审团的裁决,做出相应的判决。
如果被告由陪审团裁决无罪,他即应当被当庭释放——而且此后,即使发现有关被告所犯这一罪行的新证据,起诉方也无权就同一罪行再使被告面对审判。因为宪法规定,再次审判是不允许的,“任何人都不得以同一犯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