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白了又青:“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想问……你愿意做我男朋友吗?”

“养不了你,还得靠你养的男朋友吗?”

黄磬音哑口无言。他说得没错,她其实就是那个意思。她知道他养不起她,她也不介意养他。

伍六一背光而立,看不出半点残疾,长身猿臂,像柏树一样笔直。他的表情看不很清楚,半明半暗,似乎怒火将出。

他生气了吗?他讨厌我了吗?黄磬音像做错了事的小女孩一样,有些委屈有些懊恼。

伍六一向她走来,一步一拖,走得很慢。左脚的鞋子拖在地上,像拖在她心上一般,又沉又重。她闭上眼,等待最后的审判。

“谢谢你。”黄磬音闻言骤然睁开双目,却听见伍六一紧接着又说:“但是很抱歉我不能接受。”

袁朗两手c-h-a在大衣口袋里,看着前方巷口处的伍六一,心中五味杂成。这就是大部分普通退伍士兵的归途。他们没有很好的学历,没有足够的技能,他们在军队经过艰难训练学会的所有战斗技巧,在外面的这个世界没有半分用处。兵王又怎样,出来也只不过能卖卖苦力而已。

吴哲垂着头,他已经叫了半天车,但不知为何,方圆三公里内,没有半辆车经过,荒凉得简直不像在城市里。方才朋友们惊魂未定,一个个抢着要赶紧回去,他想着要陪袁朗,也就大方地和大家分道扬镳,却忘了自己没开车。

袁朗分毫不焦躁地站在一旁等着,他有很多时间等待,很多很多的时间。

人之一生,有所等,比没得等,幸福多了。

额头倏然一粒晶莹沁凉,袁朗眯眼抬起头,借着酒吧霓虹的闪烁灯光,看到了浮空中微微飘下的雪片。

“下雪了。”他说。

吴哲猛然抬起头:“糟糕糟糕,这一下雪,更叫不到车了。”

袁朗搓搓手:“那就不叫了吧。”

吴少校心里一阵打鼓,难道他想回头去求那个铁大小姐?搞不好他就是乘人家的车来的。人姑娘又大方又客气,被怼了都没发火,自己个儿跳舞去了,真真是个大气的好姑娘。也许袁朗现在后悔了?吴哲忍着满心的不情愿:“那怎么回去?”

袁队长很畅快地说:“走回去!”

雪花在卷风中旋舞的,像吴哲忽上忽下的心。绒雪纷飞中,袁朗笑容虚伪,让他恍然间回到了一年前的初见时光。

“靠!”少校半晌才说出话来:“五十公里强行军。”

黄磬音呆呆望着拖着一条腿,在雪中渐行渐远的身影,脑海中徘徊着他们的对话:

方才她羞惭到极点反而无所顾忌,执着得想要一个答案:“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优厚的条件还要拒绝,为什么别人都会选择的路他却不走。

为什么!

凭什么!

伍六一笑着,似乎早已习惯了这种质疑。他轻轻碰了下黄磬音的头发,他现在不怕她了。这个小巧玲珑的女孩泪眼朦胧的样子,和七连长红着眼眶请他不要退伍的样子,就这样重叠到一起。他们是那样善良,那样柔软,总想给他最好。

可惜他不能接受。

“因为太舒服了。”

“什么?”黄磬音不能理解。

伍六一尽他二十五年生命全部的温柔解释道:“我一个瘸子,可不敢活得太容易。不然,瘸的就不只是一条腿了。”

黄磬音怔怔看着他,看着他戴回那顶成本价不到五块钱的安全帽,离她而去。

“下雪了下雪了!”漂亮姑娘开着车,和闺蜜一齐惊呼起来。

“哎呀,下雪的情人节可真不多见呢。”闺蜜坐在副驾上,去翻朋友的手包:“我瞧瞧那个长得特好看的家伙是做什么的,不会是哪个演艺公司吧?”

漂亮姑娘嫌弃地说:“正好帮我扔了。”

闺蜜撇撇嘴,对着车窗外的灯光认了半天:“这人还挺有意思,除了名字和手机号,名片上只有一句话:”

“总共九个字,”她一边念一边嘎嘎笑起来:“据说这是一个作家,逗号,切,感叹号。真要扔啊?”

漂亮姑娘对这种故作搞笑的自我简介丝毫不感冒:“扔。”

闺蜜冲窗外伸出一只手,雪花拍打着她细嫩的手掌和指尖那片镀金的名片:“这位叫李问的朋友,对不住了,我可要真扔了。”

随着又一声果决的“快扔”,金片飞向晚间空旷的街道,没入黑暗之中。

漂亮姑娘却这时才反应过来,猛然一个急刹车:“他叫什么?”

闺蜜抿着嘴:“木子李,问题的问。和你最喜欢的那个从不露面的家同名同姓。”

“等我一下。”漂亮姑娘迅速解掉安全带,踩着十厘米的细高跟,吧嗒吧嗒地沿着路边人行道向后跑去。闺蜜捂着肚子,笑得快从车上滚下来。

在终于做完全部笔试之后,客人早已走得七七八八,不负责任的酒吧老板决定提前关门回家,顺道送一送多年未见的朋友。

“居然下雪了。”铁兰兰伸出纤纤玉手,接住一朵六瓣雪花,仔细看去,那样小巧可爱,又那样j-i,ng致复杂,简直是大自然的奇迹。

老板哼着歌找到自己的车:“你是我心内的一首歌,心间开启花一朵~”

“你是我生命的一首歌,想念汇成一条河~”铁兰兰应声接道。

两人默契一笑,雪风带来的寒冷空气中莫名有股暖意。

老板突然鼓起勇气:“我打算去非洲开家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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