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好笑似的,陆晓弯了弯嘴角,「看他洗盘子的架式,好像是要用盘子把我砸死一样。」
蒋震目光阴沉地看着他,在他眼神的压迫里,陆晓终于收敛了笑容。
「刚才是我不对。」他把手插在口袋里,随意地靠在墙上,「你知道,我最近心情不好。」
「算了。」蒋震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别再给我惹事就行了。」
「好。」
陆晓答应了一声,却还没离开,低着头站在原地,一副心事重重的表情。
蒋震等了一会,不见他开口,于是只好试探着叫了他一声,「陆晓?」
「分手了。」陆晓抬起头来,眼睛看着窗外,「我跟苏宇杰。」
「嗯。」
「是我提出来的。」陆晓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说道,「你能想象他生气么?我认识他七年了,他连句重话都没有说过,但那天他跟我发火了。」
蒋震没有说话,只等着他说下去。
陆晓停顿了一下,才又说道,「我从来没见过他那么生气的样子……简直像换了一个人。就因为我忘了那天是他的生日,他居然能那么生气。我们吵起来了,吵得很凶,然后我就说,那分手吧。」
「就这样?」
「就这样。」陆晓淡而苦涩地笑了笑,仿佛自言自语般地说,「还能怎么样?」
一时间蒋震竟然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靠窗站着,满心疑惑地打量着陆晓。这两个人的感情他是清楚的,并非禁不起风雨或时间,这样莫名其妙的分手理由,实在让他难以信服。
「陆晓,去跟他道个歉。」思考了一会蒋震说道,「别像个白痴一样。你这么任性他都能容忍你,这种人不会有第二个。」
陆晓微微张开嘴,倒像是有些吃惊的样子,「你是在劝我跟他和好?我跟他分开,最高兴的不该是你么?」
蒋震没说话,只是微微皱起了眉头。从前他那么笃定地认为爱情是才华的杀手,是最无聊而幼稚的冲动,以至于他百般阻挠那两人的感情……然而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想法竟然不知不觉地改变了呢?
「蒋震,」陆晓突然开口,郑重地说道,「你真是不一样了。」
「现在是在说你的事。」蒋震仍然皱着眉,又重复了一遍,「别像个白痴一样。」
「你不明白的。」
说完这句话,陆晓低垂下眼睛,一语不发地望着地面,然而蒋震却看见了他轻颤的睫毛——在六年前他就发现,每当陆晓有话想说时,睫毛就会像风里的蛛丝般轻轻颤动。
果然,等了一会之后他就又低声说道,「我和他分开,也是为了他。」
「为什么?」
「我和他在一起七年了,他对我一直很好,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人。但是那天,他突然问我,他在我心里到底是什么地位。」
蒋震微微地皱起了眉。
「他是觉得不甘心了。」陆晓把手抵在墙上,纤长的手指几乎和墙体一样苍白,「从我们认识开始,就只有他一直在付出,只有他而已。
「那时候我生病了,他辞掉了工作照顾我,一直到我恢复了,然后扔下他跑到莫斯科。后来他辗转到了慕尼黑,希望我能和他一起生活,我答应了,但一年中有半年都跑回基辅去,把他扔在慕尼黑。
「我要演出,一年总是不在家,他就总要请假,推掉事情来陪我,我还一直觉得理所当然……仔细想想,他为了我牺牲了很多东西,但是我……」
「你突然良心发现,觉得很对不起他,」蒋震略带嘲讽地总结道,「所以作为补偿,你把他给甩了?」
陆晓只是抵着那堵墙,仿佛要把它推倒似的用力,连指节都泛白了。
「这些年他为我做得太多了,但我没法回报他,从一开始就是,我甚至没办法不让他为我牺牲。虽然我是自私的人,但是……」
「陆晓,你还爱他么?」
骤然的发问让陆晓怔住了。
沉默了一会,那只抵在墙上的手慢慢地放松了,然后又慢慢地握紧成拳,仿佛抓住了什么东西似的。
「什么是爱?」陆晓侧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希望对方过得幸福,那才算爱,其他的……」他微微顿了顿,又说道,「人不能一直那么自私。」
那个表情让蒋震不知该说些什么,他酝酿了许久才想出些安慰的话,却没能说的出口。因为维特突然推开了门,挟江河之怒一般,几乎是冲了进来。
「亲爱的!」
尽管蒋震脸上明晃晃地挂着「请勿靠近」四个字,维特还是不屈不挠地靠了过来,硬是粘在他身上抱住他的肩膀。
虽然看不见维特的表情,蒋震却知道,他百分之百是在对着陆晓挑衅。被这种幼稚的举动搞到无语,蒋震才想说点什么,陆晓却突然笑了笑,转身走出了门。
那个笑容里摇晃着纤细的落寞。
「亲爱的,」维特声音里像有无数只小手,正抓住蒋震的脖子哀怨地摇晃着,「你和陆晓——」
不想再讨论从前的那些傻事,蒋震干脆俐落地推开维特,「闭嘴!」
被他一吼,维特居然老实地闭了嘴,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目光里带点失落,仿佛是被无辜训斥的宠物,正委委屈屈地望着主人。
倒好像是他做了多过分的事情一样。
这样想着,蒋震不由得就伸出手来,在维特的头顶上轻轻拍了一下,动作是自己都意想不到的温柔。
「吵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