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淹不到心上去。心里那块东西要想用酒把它泡化了,烫软了,只是不能够。
“真是三句不离你的景恒,谁能想到左右逢源的楚少私底下竟然是个个闷醋坛子。”
夜静人稀,画舫晃晃悠悠,漫天飘零着白梅花瓣,颓靡地散落一地,楚幼安摇摇晃晃地走向船头伸手接住零落的花瓣,低垂着眼眸轻言道:“驿外断桥边,寂寞……寂寞……”楚少那名声远播的“纨绔子弟”名号可不是白得的,逢着心灰意冷想寄情于景一吐胸中之郁时,这才感觉到什么叫“书到用时方恨少”,胸无点墨,连句诗都背不全。“是‘寂寞开无主’,你那半吊子功夫就别勉强做学问了。”谢少牧端着酒盅讥诮道。楚幼安只得作罢,将那一手的花瓣抛向河中,继而抬头,迷离的双眼对着纷飞飘落的白梅花瓣望了许久。曾经觉得璀璨的烟火都那么动人,可如今却徒留一把瘦骨的冬风卷着繁华过后的凄凉。终于,飘忽的眼神勉强聚在手里的酒盅上。耳边传来从艺阁飘来的靡靡之音,又清又寒。鼻尖萦绕着酒的醇香,他兀自继续向船头踱去,夜中皓月当空,他欲伸臂揽那一轮明月,眼见闪烁的繁星犹如金灯冲散在夜空里,心猿意马,如奔如追的心绪再也牵挽不住,他对着那皎洁的月胡乱嚷嚷:“本少爷有的是钱!什么紧恒松恒的……本少爷要多少有多少!可是、可是……”话语卡在喉间,打了一个酒嗝儿继续道:“可偏偏就买不到这个景恒……买不到他的心…买不到啊…”忽然船身往前一磕,楚幼安身体跟着一倾,顺势向船沿外栽去,若不是谢少牧及时拦住他,恐怕要连人带命搭进去了。他楚三少要是有个什么闪失,楚家那成群的眷口不得把仁安城哭成一片泪海。
看似多情却实则无情,是他fēng_liú纨绔的楚少;强颜欢笑却又笑不成欢的,亦是他桀骜不驯的楚少。再如何地人情练达,再如何地左右逢源,最终还是坦露了心里的忧伤。
夜幕之下,远处灯火阑珊,楚少的面容在月色下显出朦胧的冷意:“少牧啊,我活的……真是失败啊……连景恒也离开了。除了他,我一无所有……呵,我这种人啊……就是哪天忽然死了,景恒应该也不会惦记我吧。”
“幼安,够了,别喝了。”谢少牧拍掉他手里的酒盅。
楚幼安继续喃喃着“本少爷向来成人之美,除了我这个碍眼的少爷,你总算可以专心地服侍你的老爷了吧……”
?
☆、第一夜(四)
? 喝个通宵,蒙头酣睡直至醒来时红日满窗,蜷缩着身躯的楚少习惯地伸手向身旁摸索着,却迟迟摸不到往日酒醒后床榻上那具温暖的身躯。睡眼惺忪的少爷沙哑着嗓子唤道:“景恒,渴…”闭着眼伸出的手在半空悬了片刻,睁眼才发觉一双纤细白净的手正捧着茶盏奉到楚少手边:“少爷,水来了。”
这不是景恒的手。
“景恒呢?”幼安扶着脑袋晃晃悠悠地坐起来,若是景恒不在身边,想必又是醉得一塌糊涂留宿于某个小倌的房内吧,于是一边随即顺手拽起床头的衣服披在肩头,一边四下摸索着银两打发伺候一夜的小倌,熟料银两分文没摸着,无奈下拔下发上的犀玉簪子,摘掉身上的玉佩挂饰一股脑地塞到小倌手中,嘴里还念念有词:“拿着,拿着,等会儿我再叫人把赏你的银两送来,就这样啊!”三言两语过后便披衣靸鞋地往门外冲。
没有景恒,他楚幼安连件儿衣服都穿不好,再好的云锦丝绸,被他捣鼓地活脱脱成了市井的地痞流氓,邋遢得要命。
“少爷,您这是要去哪儿?”楚幼安闻言转身,环顾四周才意识到身处自己的房内,案几上白瓷瓶中的紫藤轻轻摇曳,诧异之余才隐隐约约记起昨晚发生过的事情。“少爷忘了,昨儿个您已经打发景恒公子离开了。小的是无忧,代替景公子服侍您的。”
昨夜酒劲儿正浓,楚少冲着那浮翠流丹的艺阁顺手一指,众人顺势望去,他指的正是那台上唱曲儿的戏子,一张削骨的小脸,眼瞳深红的妖艳男子,淡若无色的银白长发瀑披着垂至腰际,美得不似凡人。
“就买他,”楚幼安拧着眉头嘟囔:“本少爷就如了你的愿,景恒。”
谢少牧说他命好,整日不学无术不思进取,可照样大请大受,头一日看上的人第二日就买来令其侍奉在侧,真可谓专横独断。只要是他楚少看上的,就算捧着金山银山也要弄到手,丝毫不拖泥带水。一想到这句话,楚幼安就在不觉间落在圈椅上沉思,什么“命富”、“命好”,他早就听得耳朵生茧,这些统统有什么用?
“你叫什么?”
“小的名叫无忧。”
“从今以后你就代替景恒。”
真正想要的东西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得到,白白摊上这么令人称羡的大富大贵命,没想到这习惯竟在不知不觉中早已渗入身体,等发现时才意识到早已喜欢上他许久。为什么会喜欢他啊?为什么一切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隆冬的月亮红红的升起来,楚幼安被父亲叫到书房内,晚烟里远处的山峰微微起伏着,不像层峦叠嶂一样带着锋芒,有一种郁郁苍苍的身世之感,自伤自怜。趁着等待的间隙,他一个人在黄昏的游廊里踱步,骤然看到光秃秃的棚架上镀上了一大块朦胧的胭脂红,记忆也跟着回到某一年的季夏。紫藤的藤蔓爬满一方架上,紫穗满垂,稀疏嫩叶,楚幼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