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看若无其事的曾太医,终于明白,在他猛灌水时,曾太医那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是什么意思了。
姜还是老的辣,古人诚不我欺。
煎熬的午膳过去后,知晓皇帝等人入山狩猎,墨白亦不曾多心去看热闹,自觉留在曾太医帐内伺候着。
其实帐内有太监宫女在,倒不是非要他伺候。只是曾太医做事时不喜闲杂人等打扰,平日在太医院墨白也被使唤习惯了,便打发了伺候的人,一老一少在矮几那儿阅卷,偶尔探讨几句,难得的和谐自在。
然而,这个平静的午后却被一个尖利的女声划破了。
“曾大人,不好了!小侯爷出事了!”一个太监急冲冲闯进来,慌得连规矩都忘了,对上曾太医投过来的目光,才低头停在门口,跪下行礼。
长公主下嫁永定候,早早诞下嫡长子,即此次带过来的小公子,一般称呼他为“小侯爷”。
墨白在太监进来时便放下了书卷,知事关紧急,得了曾太医示意后,和声问:“小侯爷怎么了?”
太监闻言抬起头,尖细的声音微颤:“小侯爷……小侯爷他被蛇咬了,现在在长公主殿下帐内,正昏迷不醒啊!”
这话说得不清不楚。昏迷不醒?是因中了蛇毒,抑或是因受了惊吓?
墨白看向曾太医,老人一手支着地站起来,他立刻会意,把一旁的医箱及一些应急药物收拾好,往肩上一背,便快步跟了上去。
长公主身份尊贵,所居营帐高大华美,除却外观比皇帝的营帐简朴几分,内里几乎分毫不差,若不是听见里头隐隐有女人哀戚凄惨的哭声,墨白会忍不住看多几眼。
“……奴婢错了,奴婢知错了,求夫人开恩,求夫人开恩啊……”
“废物!连个孩子都照看不了,留你何用?”
他们刚随那太监来到营帐内,于内间门口等候长公主通传。墨白站得靠近,一只白瓷杯突然飞出来,狠狠砸在墨白脚边,瞬间便四分五裂,将他吓了一跳。
说话的该是长公主了,火气大得可怕,不过也情有可原,毕竟唯一的宝贝儿子被伤了,换作哪一个母亲不会这样?
“拖出去罢。”一道冰冷的女声,毫无感情。
接着一阵衣衫摩擦的声音,哭声更大了,随后便一个人被强行拉出来。墨白注视着那个发髻凌乱、徒劳挣扎的宫女,声声哭喊求饶听得他有些揪心,但很快便没了声响,却只令他心头发凉。
“墨白,还不跟上来?”曾太医不耐地拖长声音,低声叫他。
墨白应了一声,赶紧走到曾太医身后。
惊讶?害怕?可早在决定入宫之时,他便知道这一切了,不是吗?如今……不过是亲眼见识罢了。
抓住医箱背带的手紧了紧,他低着头自嘲地笑笑,投首又是如常神色。
内间充斥着微苦的药味以及淡淡的血腥气,端坐于床沿的锦服女人神情冰冷,眉间的怒气令人不敢直视。围在床边的人跪成一片,拼命低着头,生怕被长公主的怒火波及。
曾太医步伐不乱,稳稳走到长公主前方,老态龙钟的身子微躬:“老臣参见长公主殿下。”
墨白跟在后头,打从心底佩服曾太医的从容淡定,方才被这阵仗唬得发软的双腿也不好意思再抖个不停,安定下来:“微臣参加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站起来,抬手虚托面前的老人,倒是神色缓和了些:“太医免礼。”
依规矩,出嫁从夫,称呼长公主为侯爷夫人更为恰当,但长公主出身皇家,地位高于侯爷,故而宫里人大多仍称呼长公主殿下。
“谢殿下。”
曾太医直起身子,视线轻轻扫过躺在床上的孩子,只见他双眼紧闭,唇色微紫,眉头一皱:“容老臣先为小侯爷请脉。”?
☆、致命蛇毒
? 【三十五】
长公主点头,回身坐于原来的位置,右手尾指上佩戴的长指甲别致华贵,轻轻交叠于身前,双眼紧紧盯着正把着脉的曾太医,不敢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丝表情。
良久,曾太医放下孩子的手,表情变化不大,却添了几分凝重,叫长公主心生不安,勉力维持面上的冷静,声音泄露出独属于母亲的忧心和急切:“如何?”
“殿下,小侯爷是否为蛇所咬?可否让老臣查看伤口?”
长公主目光落回孩子苍白的小脸上,微微点头,一旁跪在最前头的大宫女翠兰姑姑行了一礼,站起身走到床榻边,小心地掀开被角,露出一小截白嫩的小腿。
那上头包裹着层层白布,少说也有四五圈,却仍透出些许血色。
墨白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小侯爷毫无血色的嘴唇,又看向那明显仍在出血的伤处,不禁皱起了眉头。
曾太医亦皱了眉,显然也有此发现,当下未有贸贸然解开包扎,沉声问:“可知是何种蛇?”
翠兰姑姑保持着弓腰的恭敬姿势,字句清晰:“回太医大人,宫女惊慌,未能看清,只知蛇身全黑,不见杂色。”
“墨白。”曾太医叫道。
“是。”
翠兰姑姑退开两步,将位置让给背着医箱上前的墨白,站在长公主身边守着。
墨白跪在床边,从医箱取出两节布带,分别绑于受伤小腿的伤口上下三寸位置,扎得死紧,才取了剪子剪断包扎的布带。他捏住一端圈圈层层绕开,每减少一层,那血色便越深,他的眉头皱得越紧,直到最后一层,布条几乎已经染红了一小块。由于伤口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