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
一场秋雨一场寒。
转眼入了十月,天气渐冷,每日早间修习时迟来的弟子便三三两两多了起来。沈康倒是每日都能提前些到,自从乔重钰将他收入门下,之前明里暗里奚落他的人便一溜烟地都散了,不过沈康也从未多向师父说过什么,只是愈发黏他。
唐易知回到镜一山庄的事终于逐渐在山庄弟子里传开,涟漪一般。乔重钰虽然吩咐过不要将此事外传,不过心中也明白消息终究会传入喻东杰耳中,和巩湛明与景越商量了几次,还是在唐易知到来的半个月后登门。
唐易知依旧住在那间客房里,因为畏寒,不但棉袍没有脱去,还将门窗都关死了。见乔重钰一行进来,他扭头想吩咐人将窗户打开,连忙被乔重钰拦下了:“不必,师叔身体不好,还是不要受了寒。”
“给庄主添麻烦了。”
“照顾师叔是我们的份内事。”
乔重钰三人在室内落座,转眼便有人端上热茶。茶水滚烫,揭开茶盏便是滚滚蒸汽扑到脸上,熏得他头晕目眩,连忙又放回原处。可那茶水的热意仍旧源源不断地在密不透风的房间里发散开,让乔重钰只觉得连呼吸都有些不畅起来。
“唐师叔,”乔重钰暗暗吸了口气,还是装作不经意地问,“此伤,听闻是……被魔教之人?”
唐易知端住茶盏的手一凝,抬眼望向乔重钰:“乾宗四护法。那时正是乾宗鼎盛之时,鸣玉派费劲心力,才将一名弟子安插了进去,间或向武林正派传递情报。那次我奉命前去接头,哪知他竟露了行踪,一路引来了乾宗的四护法……来接应我的侠士们没料到有此变,来迟了些许,我被他们四人围攻,左腿经络被震断,从此废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却依旧能听出其中凶险之处。乔重钰原是想接着问他可曾觉得其中有诈,这时却迟迟张不开口,被唐易知发现了其中异样,忍不住出言问:“庄主忽然提起旧事……可是有什么事想问?”
“……是。”
乔重钰瞥见景越的催促眼神,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这才缓缓道:“其实……喻师伯尚在人世。”
“什么?!”
唐易知正要去拿茶盏,闻言一惊,直接将茶盏打翻过来,碧绿茶水淌得满桌都是。他却完全顾不得管,只惊问:“他,他不是——那喻师兄如今在何处?!”
“现今大约仍藏身在万极门中吧。”乔重钰涩声答,将喻东杰如何安插杀手在自己身边,如何伪造镜拳破解之法并联合万谷风造成重伤致死假象,又如何趁夜偷袭,最终导致喻觉清身亡的事一一说了,只把祁远的名字略去不提。唐易知听到一半,已是惊骇至极,到了末了忍不住问:“他可曾说过为何如此做?”
“喻师伯说,是因为唐师叔当年与父亲不相伯仲,祖父为了避免庄主之位旁落,才设计唐师叔身受重伤。他看不过,这才想就此毁掉镜一山庄。”
乔重钰艰难至极地将话说出,视线却牢牢锁在唐易知脸上。却见却见唐易知惊怔良久,目光中又混入迷惘神色,喃喃说:“怎么会……他是如何……可……”
“唐师叔的意思是,你并不知有此事?”
半晌,还是景越按捺不住,抢先开口。唐易知瞥他一眼,面上表情还是惊疑不定,但还是说:“我从未怀疑过此事乃人为设计。他们又是如何得知那日计划会败露?况且……喻师兄若真知晓了其中缘由,又为何不来告诉我?”
乔重钰听完这一席话,悬着的心虽然已经松了一半,可又有了新的疑惑浮出来:“我也不愿相信祖父会对唐师叔做出此等事。可那晚喻师伯言之凿凿……”
“他想乱你心神,当然要把谎话编得越真越好!”景越忍不住打断他,“喻东杰只道唐师叔已经身故,没人知晓真相,才一个劲往师父师祖身上泼脏水。”
一旁的巩湛明虽然从未开口,可表情看上去也是信了这话的样子。只不过唐易知沉吟许久,还是摇了摇头,低声说:“我同两位师兄同门学艺,便如同手足兄弟一般,当年离去时,喻师兄也曾答应过我,会好好辅佐大师兄振兴山庄……庄主,可有什么法子,能让我送一封信到喻师兄手中么?有些话,我还是希望他能亲自对我说。”
“我知道了,一定会尽力将信送去喻师伯那里的。”
三人终于告辞离去,推门走到院中,才发觉早出了满身的汗水。沈康早候在外面,奉上一封请柬:“师父,这是方才鸣玉山庄送来的,说是今年武林大会的帖子。”
“竟然这么快就到年底了?”
乔重钰感慨一句,接过请帖打开,还是同往年别无二致的说辞。曾煊赫一时的魔教乾宗在十余年前的内乱后陡然沉寂下来,转而退守山中,可如今武林虽无动荡,以鸣玉派为首的武林盟却始终担心乾宗有朝一日卷土重来,是故每年都会在年末举行一场比武盛会,广邀武林中的青年才俊相互切磋,前三甲还有上好兵器相赠。
乔重钰一贯厌烦与人客套,做少庄主时便换着法子地不肯去,只推给其他师兄。到了去年,更是因为老庄主骤然离世,镜一山庄直接没能出席。
他扫完了帖子,拿在手中,摸摸徒儿的头顶,忽地一笑:“康儿,想不想同师父一起去参加武林大会?”
沈康不明就里,只中气十足地答:“想!”
“庄主?!”
一旁的巩湛明和景越闻言都是乍惊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