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应该记得我,我们见过,在交际舞会上。”那华美的少年,王位继承人,弗兰茨,如是说道。
也许卡罗尔的本能中还有一点儿“逃避意识”,这时候她宁愿沉浸在悲伤中,但是这个沉重的,强而有力的“现实问题”使得她不得不面对她的敌人。
安吉莉亚的鬼魂引导卡罗尔看见了天使——邪恶残忍的堕天使。
“抓住她。”弗兰茨下令。
罗德里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首先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他怀疑自己真的是听错了,这不可能。
“就在昨天晚上,他们真的这么做了,然后公爵夫人突然出现在火刑场上。”
罗德里克狐疑地望着传话的侍从,他感觉一定是自己在做梦——多么荒诞可笑的梦啊!卡罗尔怎么会消失,她明明被自己关在房间里,她安全着呢。
“公爵大人……”那侍卫颤颤巍巍地抬头。
“什么?”罗德里克脸色苍白,那尾音甚至有些发抖。他尽力地挤出一个虚伪又疲惫的笑,然后,心被外界的寒气凝固起来。他的脸,他的皮肤,都被这比梦境还荒诞的现实,凝固起来。
来自王城的噩耗击败了他,让他感觉这几日对奈特的折磨和拷问,都是孩子气的玩耍。也许,和被他称作蠢货的弟弟弗兰茨相比,他才是个无药可救的,蠢货。难道这才是奈特的真正y-in谋,而自己这些日子的自以为是,不过是玩耍。
幼稚,可笑。太凄惨了,太悲凉了。
罗德里克确实被击败了,奈特和弗兰茨,这对狼狈为j,i,an的恶魔,确确实实抓住了他的软肋。
侍从望着罗德里克,打量了好阵子,看他一直僵硬着,因此纠结着。最终,他还是冒着被迁怒的危险,颤颤巍巍地说:“公爵大人,弗兰茨王子以您的夫人来要挟您,要您交出艾高特神父和您的权利,否则……”他停下来,观察上位者的脸色,不知道该不该说。
“你继续。”罗德里克说。
“否则就要让您的夫人受到女巫之罚。”侍从说完,暗自松了一口气。
罗德里克一言不发,甩着披风从侍从身旁走过。
弗兰茨想罗德里克彻底屈服,要他交出权势,财富,地位和囚徒。
要是以前,罗德里克一定勃然大怒,对无辜的仆从大吼大骂,把整个城堡里华丽的装饰物都摔个粉碎。但是现在他没这么做,因为他知道,如果他顺从怒火,就遂了奈特的心意。
奈特会嘲笑他懦弱,只会对无力反抗的器物出手。
罗德里克什么也没说,他异常冷静。不知为何,他总是不由自主地去想奈特对他的嘲笑。也许这是因为奈特的嘲讽有理有据,罗德里克完全无法将其视为发泄话语。
奈特确实是个高明的邪恶之徒,聪明到让罗德里克无法抗拒他的冷嘲热讽。
他走到无人的廊道一角,这地方鲜有人至。外面的光透过窗洞,照在墙壁上,那儿挂着一副油画——《特修斯与米诺陶诺斯》。
油画出自一位有名的宫廷画师之手,y-in冷的色调描绘出迷宫中战胜牛头怪米诺陶诺斯的英雄特修斯。那位神话中的英雄赤身裸`体,将邪恶的半兽踩在脚下,手上则握着利剑和克里特公主给他的线(后来他利用那线从迷宫中出来)。黑暗的迷宫中,英雄特修斯的肌肤异常苍白,健美的r_ou_`体散发人性的光辉。
以前,罗德里克不太喜欢这幅画,尽管它画得j-i,ng美。他总会认为其中的牛头怪米诺陶诺斯是对他的嘲讽,事实上,在他小时候,的确有不少贵族确实这么笑过,那时候罗德里克差点把这画拿下来烧了。现在,他回想起来,当时之所以冷静,还是因为有人告诉他:“要是你这么做了,不就是自己承认自己的邪恶了吗?”
他们总说罗德里克是恶魔公爵,但是罗德里克不认。他坚持自己的信仰——作为王族,尊贵而责任重大,可是罗德里克很难将两者(尊贵与责任重大)加以分区。他信奉善良,却不屑与仆从和平民为伍。别的贵族都去巴结他的弟弟弗兰茨,不屑与罗德里克交好,就算是一些略明事理的大人,也不敢明面上和他接近——上层阶级也被流言牵制。
因此,他总是孤独的,他渴望一个人能理解自己的烦恼,与自己共同进退。他以为那人是卡罗尔,很明显,他错了。
罗德里克继续审视《特修斯与米诺陶诺斯》,他现在已经能看出一些小时候无法洞悉的东西,譬如对米诺陶诺斯的理解。在神话中,这半人半牛的怪兽是克里特王后与一头公牛通
`j,i,an所生,是海神对克里特国王的神罚。因而米诺陶诺斯还有一些别的象征意义,譬如人类的兽`性和邪恶本能,是王权陨落的预兆。当罗德里克审视画中的米诺陶诺斯,确实审视到自己的一部分,他因为愤怒而滥用权势的时候,的确是“彻头彻尾的米诺陶诺斯”,而当他冷静下来,他也是有人性的。或许他还是一个“渴望成为特修斯的米诺陶诺斯”。
罗德里克很少去想自己的脸,他厌恶这个——一半脸因为天生畸形而格外丑陋。而这丑陋的一半,就像他难以控制愤怒,伴随了他成长至今。罗德里克无法改变自己脸上畸形的部分,他通过面具隐藏它们,甚至要求别人也和他一样,用面具遮住脸,就好像戴上面具他们就变成自己的同类一样,然而他心底还是看不清别人——因为他们不是贵族。
这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