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先生可知,当年乌蒙灵谷之事?”
见欧阳少恭点头,他上前一步紧接着问:“那知不知道,当年屠杀的是何人?!”
欧阳少恭笑了起来,那冰冷便瞬间消失,如春风抚柳,让人立刻放松下来。
“若我说,是我呢?”欧阳少恭道,他已站了起来,走向百里屠苏。
这个问题不能回答,但方才那一刻,百里屠苏想过这个可能,他不想怀疑欧阳少恭,更不想被欧阳少恭怀疑,他只能不说话。
百里屠苏的反应,自然在欧阳少恭的意料之中,他不再等回答,正要开口时,听到后面两声轻轻的咳嗽,忙转过身,就见紫胤睁开了眼睛。
欧阳少恭满目温柔,几步过去坐回榻上,把紫胤扶起来,拨开他的白发,让他靠到自己怀里。
紫胤看到的无非是一双温柔美丽的眼睛,那温柔里的一丝担忧,立刻打消了他还未生起的埋怨,对于神的本能,他能苛责什么呢,何况欧阳少恭已治好了他的伤。
但关于他人无辜性命,紫胤向来极为重视,百里屠苏是他的亲传弟子,自不用说。
紫胤白发披散,内伤初愈,苍白的脸更无生气,看起来可怜憔悴,而他醒来第一句话,却是:“殿下要取回自己的魂魄,难道不能等到屠苏百年之后?”
欧阳少恭抚着他的白发,淡淡说道:“我既然在这里说,就不怕你听到,你觉得我会答应吗?”
紫胤实在没有话说,他并不知道,欧阳少恭不取这残魂,一样可以回天界,只是凤来少弦,再无混沌天地之能,然而失去这能力,就等于西皇氏失去了威慑,太子长琴在族中,在天界的地位,将会一落千丈,欧阳少恭岂会容忍这样的结果。
一声轻轻的,无奈的叹息,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使人哀愁。
紫胤似乎没有看到,一直站在屏风旁的弟子,叹息间,向旁倒去,整个上身都压到了欧阳少恭怀里,下巴抵在在他肩上,怔怔出神。
他们已像极了多年的夫妻,彼此之间的距离,却任凭紫胤费尽心力,也无法再近分毫。
欧阳少恭安抚着怀里的人,虽不说话,但他这般温柔强势,总能使人乖顺。紫胤最喜欢这般安静,这时却扑棱棱一阵响,飞进一只金色符鸟,落在他肩上。
已极不自在的百里屠苏,终于暗松了口气。
小鸟叫了两声,欧阳少恭听明白立刻站了起来,对二人道:“小兰那边出了变故,我必须立刻赶过去。”又转向紫胤问,“慕容,可同去?”
紫胤自是点头。
汝弗君能去花满楼,是因为这变故本在欧阳少恭意料之中,然而结果,却在他考虑之外。
花满楼,灯火辉煌,宾客满堂,死寂如荒野废墟。
里面还是当日斗茶的情景,几个艳妆女子面有笑意,或垂目,或昂头,或掩唇观望,其有勾壶倾水者,亦有拈叶嗅茶者,堂下宾客百相齐列,喜怒哀乐,俯仰侧卧,美者丑者聚于一处,楼上满是人脸,楼下满是头顶。
静得像一幅画,活生生的画。
花满楼的时间被停止了,如同当年长琴封印琼华的时间,这样的事只有神才能做到,立在天地之上,掌控时界玄机之神,钥匙一般的存在。
长琴为天地混沌的钥匙,自是其一,掌控时界之神,整个天界也寥寥无几,汝弗君也不能做到的事,竟让两个位阶不高的女神将,轻易做到了。
汝弗君自然知道缘由,她们拿着华浓姬的本命神器,行此术之后,再不能驾驭。
太子长琴离位,那位尊主被册封华浓,几将手握太子之权,并意欲禁锢长琴,因爱生恨也好,妄图代替也罢,汝弗君承认的太子,始终是跟随征战了千万年的长琴,若废之,他在天界无可存留。
神不可妄行,华浓姬派低阶神女,不顾其堕出天界的后果,令她们往人界,拿住长琴心系之人,威胁长琴妥协。如此手段,岂非是跟人学的,长琴在人界动向,看来也被时时关注。
花满楼被隔离于时间之外,谁也无法出去,二神女并非汝弗君的对手,在这不大不小的楼里,玩起了你追我藏的游戏。
方兰生拽着襄铃的手,指着门口表情有些惊讶,飞起的衣带停留在空中,门外女子身影闪过,汝弗君仍未离开方兰生半步,化出外身变作一只长身白猫,窜出窗户,紧跟了上去。
楼上房门大开,这房间只有两个人,红玉方打开门,偏头却看向屋里,后面瑾娘掩唇正笑,似在说什么。白猫在红玉的脚边看了一阵,从她长裙底下伏身钻过,缓缓走向瑾娘,碧绿的竖瞳一动不动。
它突然跃上瑾娘的肩膀,瑾娘的身后,虚空里竟有一只女人的手,想要抓住瑾娘的脖子。那本该美丽的手,皮肤已经开裂,隐约看见血肉裂开的缝隙里,森白的骨头,从内部的血管开始腐烂。驾驭上神命器,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他人使用时界钥匙,定会被反噬得永堕地狱,不得安息。
白猫抬起爪子,正想切断这只手,斜里刺出剑光来,眼前一闪,就掉下四根手指来,在地板上滚了几圈,立刻变成白灰,蒸发了。
执剑的人是紫胤,师徒二人自法阵中走出,白猫从肩膀上下来,化作人形,看着紫胤的剑。
汝弗君问:“你的剑,怎可伤神体?”
紫胤道:“是焚寂。”
汝弗君点头,又望了他身后,阵法已经消失,除了百里屠苏,再没见别人,急得逼近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