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怀微。她第一次见这人穿红衣,好像一下从飘落的雪变成了天边的血云,垂眸逗弄着肩上的喜鹊,面上却似有不屑之色。
“真是个百鸟朝凤,好,好!”王后忽然拍手道,“先生可有婚配?”
怀微扫了眼巽芳,又垂下眸,微微勾唇一笑,却不起身,道:“尚未。”
此时,国王终于开口,声音也似才睡醒:“我欲将公主许配给你,做我蓬莱的驸马如何?”
怀微这才悠悠站起身来,一甩长袖,殿中飞鸟霎时已散了个干净。他眸中笑意更盛,面上不屑已懒得掩饰,捋过胸前白发,淡淡道:“我为大唐王侯,岂可入夷邦?”
说完,怀微转过身,一步步走出殿,红衣摇曳。
他实在不明白,曾经的慕容紫英,如今的巽芳,这样的小孩子,怎么都会对他起了那般心思。
慕容紫英用了三世,足有百年,将怀微的心磨了去,现在,他的心已尽在慕容紫英手里,再也给不了别人了。
第六十回
迎春花又开了,开在成片的白骨间,苍凉又凄美。
慕容紫英已在这个地方等了三年。
魔界的大门外,白骨成堆草木尽枯,鸟也不敢飞近,邪气缭绕,激人恶欲,对一个修道之人来说,多呆一刻,就多一分堕落,慕容紫英似已不将自己当作修道之人。
他不知为何会变成这样,不止一次地回想,他只不过是在最开始时,对那人的宠爱有几分贪恋罢了……
仅仅是,一丝若有若无的妄念。百年清修,抑邪为道,曾经也叛出师门,为公正而愿万死,曾经以道为天,心无杂念悯爱世人,曾经一心痴迷于剑不作他想,如今,都付给了这丝妄念。
慕容紫英缓缓闭上眼睛,如今想起以前的自己,只觉得朦胧而遥远。他坐在树下擦剑,脚下的白骨直堆进林深处,看不到尽头。
白衣蓝绶仿佛冰丝织成,清凛之气如月,慕容紫英似被笼入清辉,散开了身边黑雾,剑光如水几生清波,流转出凤鳞淡金暖色。
一片腐叶落在他肩上,慕容紫英转眼瞧去,纤细的手已为他取下。
龙葵扔了腐叶,站起身来,轻轻绞着手指,行止间广袖蓝裙如流水,皱眉问道:“你在这儿已呆了三年了,还要等吗?”
慕容紫英抚着剑尖凤鳞,微微弯了唇:“他知道我在等他。”
龙葵歪了歪头,手指绞得更紧:“在这里会损你修为的,我每次劝你,你都拒绝。”
“无大碍。”慕容紫英收起剑,亦起身看着她,“我说过要陪到他最后,只要离他近一些,他就会安心。”
这个没有阳光的深林里,竟开满了黄色迎春花,从骷髅间挤出来,漫片的嫩黄拥簇,壮观美丽,白骨上的磷火时起时灭,安静得也让人宁和。
或许魔界,也只是一个普通却不同的地方。
慕容紫英看着似乎铺满世界的黄花,陷入神秘易碎的美好中,轻柔又小心地说道:“他真的很孤独,命主孤煞,每一世都看着身边的人相继死去,然后一次又一次独自等待渡魂的痛苦,找一个人陪着已是最大的愿望。”
龙葵奇怪道:“可是我见到他之后,就看他老是拒绝你,好像……”她一顿,低下头去,小声嗫嚅,“好像挺烦你的。”
“不。”慕容紫英反而笑了,“他其实很想让我陪着,只不过是以晚辈或弟子这样的身份,所以他宠爱我,连他自己都无法控制,只不过……”
“他比我更早发现我的心思,对我有些喜怒无常,几番斥责无用,也不觉得我能陪他多久,就把我赶离了身边,再见时,便是你与我一同了。”
慕容紫英望着龙葵的懵懂的模样,眸里也有了笑意,言语却淡得像是在说别人:“他实在很固执,只想当我是孩子,不喜欢我长大,所以才会那样。”
龙葵点了点头,露出明悟的神色,她听得极为认真,其实并不怎么明白其中的感情,也不明白慕容紫英为何知道他人想法。
她就是觉得,慕容紫英平日少言寡语得太厉害,可能就是憋了太多话,找人吐吐心声,所以必须得配合。想着,还默默点了点头。
慕容紫英此时却转过了身去,羞涩般微微低头,轻轻叹息道:“我只是喜欢和他在一起的感觉,并没有想……爱上他。”
他的声音似染了苦涩,可这苦涩之中,却又甜密得发腻,让他不禁又微笑起来。
沉浸之时,林深处忽响起一下下轻缓的脚步声,愈来愈近,似从地狱走来,慕容紫英双目一凛,剑已在手。
一支红色羽箭没入远处的黑暗,龙葵走到了慕容紫英前面,红衣飘荡如跳跃的烈火,双眸亦如火色琉璃,阴戾而热烈。
来者是一个女子,雍容优雅,有若牡丹的女子,她蒙着面纱,正缓缓走来,似信步闲游。
女子走到近前,先是微微一礼,才看着慕容紫英笑道:“真是心思通透之人,难怪西皇氏战神的心,都被你生生磨了去。”
她的眼里都尽是笑意,却尖辣得能刺穿人心,讽刺又怜悯。
龙葵一动,她手上的长弓就击到女子眼前,却被慕容紫英抓住了手腕,让她不要妄动。
慕容紫英转向女子问道:“你是魔族,为何与殿下有来往?”
“到此事上,你倒不会变通。”女子的目光温和如水,似已变成了另一个人,“本宫名阮尔,乃魔界长公主,太子长琴虽为天界神祗,但只要是对他自己,对氏族有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