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人精,自然记得叶雪山的面貌,此时便是一惊。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故而也就没有费力喊叫,只用生硬的中国话问道:“你、你要干什么?”
叶雪山从地上拿起一把尖锐的锥子,对准高丸洋一郎的耳孔轻轻刺入分毫:“说说吧,我那些钱,你和金鹤亭是怎么分的?”
到底其中有没有金鹤亭插足,叶雪山从头到尾始终都是推测,所以如今就要诈上一诈。而高丸洋一郎本以为他对自己会骂会打,还预备着咬紧牙关嘴硬一场,不料他直接把锥子尖伸进了自己的耳朵中,在隐隐的疼痛中,他惊恐的五官都变形了。
叶雪山见他变脸失色,只是不说,便缓缓转动了锥子,作势想要深入:“冤有头,债有主。你我先前素不相识,我想你可能是受了金鹤亭的挑唆。如果是,我就去找金鹤亭;如果不是,更好,我直接结果了你,就算完事。”
高丸洋一郎张嘴吐了口气,一边极力歪头躲避锥子,一边滔滔的把实话全说了——原来他挑着大旗行骗一场,末了却是只拿了小头,大头全落在了金鹤亭的手里。
叶雪山听到这里,抓起一团破布猛然塞进高丸洋一郎的嘴里,然后手上用劲,一锥子戳进了对方耳中。高丸洋一郎当即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惨叫,而叶雪山随即松开了手,若无其事的站起了身。
低头对着地上的高丸洋一郎又看了几眼,他对程武使了个眼色,然后转身走向门口。阿南后退两步,就见房门一开,叶雪山一派镇定跨过了门槛。
阿南和叶雪山离开了程宅,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
到家之后,阿南轻声问道:“高丸……怎么办了?”
叶雪山满不在乎的答道:“不是剁碎了喂狗,就是沉到河里喂鱼。程武要怎么办,我不知道。”
阿南打了个冷战:“这就……把人杀了?”
叶雪山看了他一眼:“那还想怎么样?供他一年半载再杀?我当时几百万的家业,被林子森抢了一半,被高丸洋一郎抢了一半。你当我的钱是大风刮来的?我那时比你现在辛苦多了,我是真的拿命换钱!高丸洋一郎谋我的财,就等于害我的命。我不杀他,还留着他?”
阿南听了他这一番狠话,忽然对他又敬又怕。垂头坐到床尾,他哼哼唧唧的咕哝道:“我随便问问,你凶什么?”
132、复仇(二)
沈将军决心要救顾雄飞,不过亲自出面是不大适宜的,因为只要自己一露头,就会立刻被日本人揪住,而他并无意从日本人手中接过荣华富贵以及汉奸帽子。
于是,他把电话打给了段将军。
通话之前,他一个人闷不作声的吸了半天鸦片烟,脑子里面打了好几遍草稿,所以电话接通之后,他就把话说得十分漂亮。沈将军和段将军的年纪都比顾老爷子小,年轻时都受过顾老爷子的好处,沈将军知道自己这位利欲熏心的老友还没到六亲不认的程度,故而把这话先提了一次,打了个底;又把顾雄飞拎出来单讲了一通,表明这孩子是大家看着长大的,你我看在顾大哥的面子上,也不能见死不救;最后他使出了杀手锏:“老段啊,你去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把雄飞放出来;我是过时的人了,就算见了日本人,说话也是没分量。”
段将军一听,几乎有些恐慌——他是万分不愿让沈将军再出山的,因为大家同是北洋老将,沈将军一旦向日本人示意了,自己的元老身份必定受到撼动。
没有沈将军从中说话,段将军也不忍心眼看着顾雄飞蹲大牢;沈将军开了口,段将军越发加紧,只怕老友会按捺不住,跑去日本人面前。他是高阶级的人,当初虽然接待了高桥孝太郎之流,然而无非是把对方当成信使,并不十分放在眼里。如今真要办事了,他自己筹划着,应该去找相川大将。相川大将一点头,便足以让他剩下许多力气与废话了。
然而,相川大将此刻不在天津,说是去了新京,两三天后就回。
外面一旦有了动作,监狱里面立刻就有了感应——比如说,顾雄飞得到了一床被褥,一件大衣,以及几瓶鱼肝油丸和维他命片。
这点东西是沈家大少爷送进来的,让他用来补养身体。及至段将军发了话,他开始有了好饭好菜,饭菜过后还有烟卷。
顾雄飞前一阵子被冻出了重感冒,因为无医无药,所以一天挨过一天,未见转重,也不见好。丰盛饮食摆在面前,他硬是吃不下去,本是一身结结实实的腱子肉,结果短时间内便瘦得见了骨头。静静躺了七八天后,他仿佛有点要好转,天野凉却是忽然出现了。
天野凉似乎是很忙,忙里偷闲的来看顾雄飞。看还不是正经的看,他把顾雄飞提到一间空荡荡的审讯室里,兴致高昂的要和对方比武。
顾雄飞发着烧,一进审讯室就打起了寒战。天旋地转的坐在一把木椅子上,倒是没人锁他。房门一关,屋子里就剩下了他和天野凉两个人。
天野凉是军装打扮,神采奕奕的围着顾雄飞转圈:“顾桑,牢狱生活,滋味如何?”
顾雄飞身上冷的直哆嗦,呼出的气息却是滚烫的两道小火龙,一张嘴是又想说话又想吐,最后话没说出来,胃里也无食物可吐。
天野凉见他一言不发,便停在了他的面前。伸出一只带着白手套的手,他托着顾雄飞的下巴左右端详了一番,末了冷笑一声:“顾桑,你很憔悴呀!”
顾雄飞皱着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