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婶,你听我说,我给你算笔帐。”薛一怕阿瑶朵性子急,忙把话题转过来,有条有理地给她分析。
“寨子里每隔一个星期就有人托人去镇上带点盐巴、红糖、肥皂、卫生纸等东西回来,要是有人办喜事,还会专门去镇上买点喜糖炮仗什么的。
就说这个盐巴,成本一毛钱一斤,如果我们卖一毛四一斤,就可以挣四分利,寨子里每个星期大约会消耗三四十斤盐,就算它二十斤,我们都能净赚八毛钱,总比那些家里小白菜吃不完,挑到镇上卖的挣得多吧?再说这个卫生纸,利润……”
“薛老师,你说的我都知道。”金兰婶知道薛一算账绝不会算错,“只是我们怎么好意思跟乡亲们要钱?”
“怎么不好意思?”阿瑶朵说:“拿了东西就该给钱,天经地义,有什么不对吗?”
“阿瑶朵你还小,不懂这些人情世故,这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很复杂。”
“我不小了,你说的人情世故我都懂。”阿瑶朵最讨厌别人说她还小不懂事。
上次学校临时放假,阿瑶朵回到金老表家,听金老表和人说要把她家的房子和田地便宜卖掉,登时不满,说凭什么,我不同意。
金老表说你小孩子家家不同意有什么用,你妈同意就行。
原来金老表趁阿瑶朵不在,早就联系好了买家,说服了金兰婶,要把她们家的房子卖掉。
阿瑶朵不信,和金老表吵了一架,跑回来问她妈这事是不是真的。
金兰婶为难地点头说是,阿瑶朵当时就炸了,和金兰婶大吵了一架,这才有了来薛一的竹楼这里住的后事。
金老表这人薛一听人说起过,就是个好吃懒做的家里横,老金家连续生了五个女儿才有这个儿子,宝贝得要死,经常告诫五姐妹说:家里就这一根独苗,你们都要帮着他,就算嫁人了也要常回来看看,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金老表自小在几个姐夫家蹭吃蹭喝不说,没钱了就朝姐夫要,姐夫不给就朝姐姐要,再不给就装病。
说我这里痛那里痛,你们不要管我,让我死了算了。大家没办法,只能给。
有一年金老表又来阿瑶朵家故伎重演,方支书给他开了不少药,他不是不吃,就是吃了小半口吐了一大碗,说你的医术不行,我要去城里找医生。四处宣扬方支书医术不行,连小舅子都救不了。
方支书没法,说好嘛,去城里就去城里,结果到了城里也查不出什么病来,但金老表就是喊痛。
方支书看出他根本没病,塞了他点钱,说你这病我们在的时候看不好,得我们走了才能好。
果然众人走后,金老表既没来找他们喊痛,后面再见面也没死,直到钱花完。
阿瑶朵小时候经常听父母说这个舅舅的各种极品事,每次父亲都说不会再理这个人,他来了见都不会见,但每次舅舅来,方支书还是会好酒好菜的招待他。
这大概就是世人口中的人情世故吧,做事不能做的太绝,今天不见面,明天不见面,以后总是要见面;今天用不着,明天用不着,以后肯定用得着,什么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所以不能彻底撕破脸。
但年幼的阿瑶朵不懂这些,怎么父亲私下谈到舅舅的时候那么讨厌,说那人再来绝不摆酒做饭给他吃,怎么下次来父亲还是会招待他?
更气人的是,有几年舅舅不知从哪弄了个伐木机器,去山里帮人家伐木挣了不少钱,竟然到几个姐夫家炫耀,说我给人家伐木的时候,人家对我可尊重了,八个r_ou_菜,八个素菜,家里用来孵小j-i的老母j-i都杀了给我吃,你们家这个伙食不行。
“怎么老方你当了那么多年的村支书还吃这些?要不你跟我伐木去,只要我有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吃的,你们家这个伙食真的……”
金兰婶知道这个弟弟从小挑食,客气地说家里招待不周,不要往心里去。
金老表越发得寸进尺,说:“没有没有,这些菜很好,很好,乡下人能吃这些已经不错了,我不挑的。”夹了一筷子,又感叹道:“还是没有我去伐木时那家老板做的好吃啊!乡下人还是比不了,不过也能将就,将就。”
这段冷嘲热讽的话阿瑶朵至今还记得,之所以会这么印象深刻,是因为金老表说完这句话,阿瑶朵就端起盘子呼在他脸上:
“不好吃你就别吃呀,逼你了吗?求你了吗?明明是来蹭饭的,给你吃的不错了,有完没完?你要觉得别人家的好吃你去别人家吃去啊!”
当时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阿瑶朵自己,事后她被父母臭骂了一顿,说她不尊重长辈,说她浪费粮食,怎么都不该把那盘菜盖在舅舅脸上。
阿瑶朵表面应着,心里却说:“你们从小教我做个正直不阿的人,教我敢于向各种不公平不合理说不,教我以后读书出来,回到这个地方教书,怎么到了你们这,却只剩下隐忍和无奈?”
后来她渐渐明白了一些所谓的人情世故,父母这么做不但是为了顾全亲戚间的面子,更是考虑到她以后要到城里读书,得靠舅舅照应。
但她也知道,父母都太软弱了,她得强起来。
其实有时候舅舅来家里说三道四,她顶嘴骂回去,父亲也没有怎么说她,说明父亲是支持她这么做的。
所以阿瑶朵在不知不觉间渐渐养成了这种“不要怂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