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缓歌没有说下去。
白琅看着沉浮的茶叶,理了一下思路。
她觉得秦缓歌似乎并不看好言言和琢玉这一组,也不太看好司命。所以她最开始认定应该飞升的人是月圣。可琢玉布了一局,伙同司命杀了月圣。于是秦缓歌只能退一步,让司命上台。但这时候琢玉又下狠手,把司命杀了。
这样看来,琢玉跟秦缓歌肯定是对立面。
同理,琢玉与迫害西王金母的幕后黑手肯定是共边的。
因为幕后黑手在保白琅,所以白琅暂定自己和琢玉共边,那她和秦缓歌肯定也是对立面。
这样一推算,白琅心里突然紧张了几分。
她握紧青瓷杯子,笑问道:“仙子有酒吗?”
秦缓歌轻笑着点头:“你稍等。”
她很快取酒回来了。葡萄美酒夜光杯,深红色液体在琉璃盏中闪闪发亮。
白琅硬着头皮抿了一点,神情忧虑地问:“您最近有去过龙山和瑶池吗?”
秦缓歌摇头。
白琅从她脸上读出一种微妙的谨慎,她可能确实去过,但又想隐瞒“去过”这件事。白琅本来想不通去没去过这两个地方有什么可隐瞒的,可看着手里的酒水,忽然又懂了。
西王金母和台下有牵扯,现在不仅西王金母会被杀,就连台下的也躲不过。
秦缓歌应该对此非常焦虑才是,可她除了避开龙山、瑶池这两处不谈,其他地方都很正常。
她似乎已经找到了后路。
白琅觉定再试探一下,撬出这个“后路”是什么。
“这两处我最近都去过,总觉得奇怪得很。”
“如何奇怪?”果然,秦缓歌追问了。
白琅把杯子端起又放下,好几次之后,她感觉秦缓歌的耐心也差不多到极致了,于是说:“我老是看见大片人影,结果一眨眼又不见了。可能是这两处本来就很神异吧。”
她没有直接明说“无面人”的事情,因为她现在的所有言行都建立在“她和秦缓歌是对立面”的前提上。如果这个前提成立,那么白琅不能跟她全说真话。
“人影?”秦缓歌陷入深思。
过了会儿,白琅也差不多喝完了半杯酒。
秦缓歌终于道:“我这儿太清净了,你呆着不舒服罢?待我找几位温和些的陪侍来,带你四下逛逛。”
白琅怕她生疑,所以也没有拒绝,只笑道:“上次的万里传书一事尚未谢过仙子,这次又承蒙仙子款待了。”
白琅随陪侍离开,案上琉璃盏折射出秦缓歌沉凝的神情。
过了会儿,她打了个响指,墙上的巨幅彩绘复又打开。画面上忽然传来吹息,那一男一女欢喜天出虚入实,从画上走了下来。
秦缓歌忧心忡忡,对这两人道:“情况就是这样……台上西王金母已经被暴。露了,本来准备让月圣或者朝稚上台帮她挡这刀,可惜有人看穿我们的用意,抢先将这两人逼出局。私以为接下来还是稍作蛰伏,等风头过去比较好。”
头戴铁面具的男子躁动不安,女子将他安抚下去,又蔼声说道:“台上起疑倒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局面太乱,他们哪里辨得出忠奸黑白?只不过随手抓了个替死鬼,正好这个替死鬼又是我们的人罢了。我真正担心的是堕神台啊……”
第120章 吉祥欢喜
白琅用水月影虚像甩开身边的陪侍,绕进拐角一间不起眼的空房。
她取镜相照, 镜面另一头是案上琉璃盏, 正对着中央那副欢喜天彩绘。
白琅映镜的时候正好看见彩绘化作实体, 欢喜天从画中出来。“欢喜天”是两人合称,男子应该是大自在天之子大荒神,而女子应该是观音化身, 两者都是佛道中赫赫有名的传说人物。
眼看着他们从画上走下来变成活生生的存在, 总有种做梦般的不真实感。
白琅对佛道知之甚少,只知道它起自古龙佛,但在古龙佛飞升后日渐式微,时至今日已经没多少佛修了。
可是她近日里碰见的佛教之人有些多。
古龙佛是其一,月圣借其身躯为壳,两者关系不明。夜行天是其二, 他身在魔境却修佛道功法, 不知道与之有何关联。秦缓歌是其三, 她与月圣关系密切, 暂居天殊宫,又与欢喜天密谋算计,可能与前两者都有关联。
这时候欢喜天正好讲到西王金母之事, 白琅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先入为主的错误。
她一直觉得西王金母为人和善, 不与世俗,所以一定是被陷害的。但是有没有可能,西王金母确实有问题?
如果从“秦缓歌一方在对立面上”、“西王金母本来就有问题”这两个前提出发,那很多猜测都可以重推了。
西王金母不是弱势地位, 她在台上站得很稳,这使得幕后之人无法通过正常方式将她扳倒。他甚至没能找出任何证据,证明西王金母勾结第三方势力干涉神选。于是他不得不制造伪证,栽赃陷害,引四方神台共诛之。
可即便是这样,西王金母还屹立不倒。
无面人围攻龙山、瑶池已不知有多久,台下秦缓歌等人一直在设法救援,而台上西王金母自己也准备顽抗到底。
所以形势不容乐观的根本不是西王金母,而是围剿失败的无面人和至今无法将她扳倒的四方神。其实新规则的颁布也隐隐透出四方神急需重树权威的意向,只不过当时白琅没有细想——急需重树权威,那不就是目前权威缺失的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