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么短的时间,居然能留下这么多回忆。苏暖想,要是有天她从玄学学院退休了,将这一短短的几十年写出来,或许再写上十年,也未必能写得完。
因为经历,因为他给的深情与幸福,时间也变得厚重起来。 “噢。”苏暖窝在他怀里,抬头亲了他的嘴角一下,夸道:“都怪我老公太帅了,我看了几十年,还是没看够。以及,我真的觉得,变老是件很神奇的事,有一天我会变老、跟人变老,并且一点也不害怕变老,更神奇。”
她说着,又亲了沈北宸的嘴唇一下。“沈先生,谢谢你给我勇气,你最神奇。你让不到三十年的时间,比三百年的寿命更幸福美丽。”
【病】
在60岁这年,苏暖女士第一次生病了。
她甚至不知道怎么回事。
虽然穿过来几十年了,生下孩子、变得苍老,都告诉她,她的身体是ròu_tǐ凡胎。但是呢,苏暖女士身体超棒,自带法力,所以打心底还觉得自己是个罗盘精。
这天她坐在饭厅里喝粥,没两口就放下了,皱眉说:“这粥怎么没放盐呢?寡淡得很,我要吃肉。”
“教授,这是鸭肉粥。”沈以谦刚处理个案子回家,饿得跟被关了三年似的,优雅地风卷残云,恨不得将桌上的饭菜都吃了。“哪寡淡了?”
苏暖嘀咕:“真的?我怎么尝不出味道?”
沈以谦感叹:“您最近胃口有些重啊!退休之后,您过的都是什么生活?”
母子俩打着嘴仗,相互贫着,最后还是在外边看新闻的沈北宸听到了,拄着拐杖进来。他站在餐桌旁摸摸苏暖的额头,脸色大变,沉喝道:“还贫!你/妈妈发烧了!”
沈以谦和苏暖双双愣住了,两张脸的表情一模一样。片刻后,沈以谦咣当放碗,跳起来摸苏暖的额头。
这一摸,好家伙!都烫手了!
沈以谦又气又急,先叮嘱了一句“老头子你别担心,让管家后边送你,有我在呢”,话还没说完呢,沈北宸将拐杖一放,就把苏暖横抱起来了。
“老爸!”沈以谦吓得魂飞魄散,你说他家老头子都快七十了,这一抱要是闪着腰,该怎么办?家里两个祖宗都住院?
“愣着干什么?去开车!”沈北宸抱着人就往外走,“别耽误!”
沈以谦看看沈北宸,赶紧去开车,不敢耽搁。
苏暖被他沉稳有力的手抱着,听他心跳又快又重,含糊地说:“你……”
沈北宸站在门口等车,低头将耳朵凑到她嘴边,问:“嗯?”
苏暖听到自己的声音嗡嗡嗡的,像是响在耳朵中,就知道自己的声音穿不出去,小声得很。她喃喃地问:“你还抱得动我呀?”
车子来了,沈北宸抱着她上了后座,听儿子一边开车一边给私人医生打电话,要他们做好接应的准备。他的心放了些,说:“我锻炼身体几十年。”
虽然一开始是为了保持身材和体力,但跟她在一起之后,就想自己活得更久一点。因为他比她老9岁,年纪大了,一年都是要紧事,他想陪她更久一点。
苏暖闭着眼靠在他怀里,笑了:“那可真是厉害。”
“教授,哪有您厉害?”沈以谦心里像是有把火在烧,嘴上还贫着。“您都快烧开了,嘴里当然寡淡了,怎么还好意思错怪厨师?这厨师多冤枉?回去我得给他加工资。”
“我又不是水做的,你才开了。”苏暖轻哼,只觉得浑身酸软无力,她还觉得新奇。“这就是生病啊,真新鲜。”
她新鲜这一回,把沈家两个男人快下去半条命。好不容易到了医院,被一顿折腾,苏暖迷迷糊糊地睡去,又醒过来,她感觉自己的手被握得紧紧的。
包裹着她的手的温度很熟悉,但那只手传来的颤抖,却陌生得很。
第一次,她的沈总也会手也颤抖。这是怎么了?
苏暖想问,又听见沈以谦在跟医院争论:“技术和法规上你都别管,传送阵我自己研究,法规我去跟玄学管理处的人说,我还不信了,这世上没有我研究不出的阵法,玄学管理处不卖我这个面子!我妈一辈子奉献给玄学事业,要不是有她在,玄学管理处还不知道在哪呢!这个传送阵法必须给我落实……”
大概是她的睫毛动了动,沈北宸轻斥道:“以谦!”
说话的声音猛地顿住,轻微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沈以谦把院长拉到别的点去了。
“回来。”苏暖叫道。
沈以谦放了院长,乖乖回到床边。
苏暖睁开眼,她意气风发的儿子,玄学界第一法术,沈以谦沈大佬,眼睛红红地站在窗前,嘀咕:“您还有力气训我,这是没事啦?”
“对啊,我还没死呢,你慌什么?”苏暖有气无力地训道,“你好好地逼人家院长干什么?说了多少次,玄学界的传送阵技术不成熟,不能……”
“好了。”沈北宸打断她的话,紧了紧她的手,对儿子说:“你先回去休息吧,几天没睡了。你/妈妈这里,有我呢。”
“有我呢”,是沈以谦从小到大听父亲说得最多的三个字。他骤然松了口气,叮嘱苏暖好好休息,回去了。
苏暖看着他离开的身影,转头问道:“老头子,他是不是在害怕?”
“嗯。”沈北宸点头。
“他怕我死了吗?”苏暖笑了,垂下目光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又问道:“沈总,当年你面对亲人死亡,是什么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