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定定地站在法医中心的外面,虽然现在的我是个隐形的人,可是脚却重到抬不太起来,费了很大气力才把灌铅的双脚一步一步地踏在阶梯上,好不容易走到了大厅。
还记得不久前,我来找空子许帮忙的时候,他焦急赶来,甚至忘记要先把电话挂断。
前台的那个姑娘把双手搭在桌面,低着头打着瞌睡。
不知为何,现在都已到这里了,我反而没有勇气上去见空子许。以往我总是以一个朋友的身份来找他,所以坦然自在,如今带着一颗喜欢的心,我却不能做到坦然自若。
我徘徊了一圈,最终坐在了大厅的沙发上。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而我却没有任何想要起身的意思。
前台的姑娘已经结束了她不怎么舒服的打盹时光,小心地从化妆包里取出漂亮的小镜子仔细打理着自己稍微有些凌乱的头发。
我又在大厅坐了一会儿,前台姑娘已经接待了两位来访的人,第三位的年轻人上前便说是来找空子许的,前台姑娘拨了一个电话,便示意来者稍稍等一下,空主检马上下来。
我想这该是老天的安排吧,我只是坐在这空子许便会到我的身边来。
可是,在他到来之前,我却落荒而逃,因为我想起来我跟冯叶说过的话,这次的离开该是永远。
我跑出了法医中心,然后回到之前和阿迪呆的咖啡馆,阿迪仍然坐在之前的位子上。
“你还没走吗?”
“你还是去看他了吗?”他问。
“没有,我没敢。说起来,这次离开,我都没能跟他告个别呢。”
阿迪拍了拍我的肩膀,“算了,这次你就当做是来跟他道别的吧。”
阿迪竟然没有责怪我的离开,他把魂魄送回去后,又重新回到咖啡馆等我,他说:“我总觉得你的事情我总要承担一部分责任,毕竟,那时我把林艾佳的魂魄跟丢了,你和他才会重逢。所以,这次我不怪你。”
其实,阿迪并没有错,我知道当两个人的命运线开始纠缠在一起时,无论别人做什么也会成为让他们越缠越紧的外力罢了。
我和空子许的重逢,是我自己想要走进他,而阿迪不过是向前推了我一把,把重逢的时间变短了。
我和阿迪回来后,失眠。
第二日,住在我隔壁的兰溪过来找我一起上班,我们现在成为了真正的同事。空子许在他的办公室旁边清理出了一间房给兰溪当做办公地点,或者该叫做秘书室。
要知道,我这个合法继承人,跟着他这么久了到现在都没有属于自己的办公室,每天都流于各种乱七八糟的地点,要不就是坐在他办公室的冷板凳上帮他做些没所谓的事。
兰溪走在我一旁,兴致很高的说着她现在手头上的工作还有希尔如何交代这个工作的重要性之类的。
对于她现在说的话我完全都没有兴趣,却没有开口让她停止没止境的话语。不知为何,这次人间回来,我对兰溪的感觉变得奇怪起来,我总觉得她看我的眼神充满了虚伪情谊,更或者说是真实的敌意。
兰溪看出了我的注意力不在她的话上,微微有些不悦,她拉了拉我问:“尹诺,你怎么了?”
我收回神思,歉意的说:“不好意思,昨天没睡好。”
兰溪探究的看了我一眼,不经意的问:“你昨天去哪了?”
“去收魂了。”我回答道。
她沉默了一下,便开始聊起别的话题。
过了午饭时间,我还赖在秦舒的鉴定中心陪她闲聊,阿迪急匆匆的跑来叫我,说是希尔让我过去。
阿迪说:“他看上去该是有些生气了。”
我不解,明明早上我待在他办公室时还好好的,不过一个午饭的功夫,怎么就生气了?
我推门进去,希尔端坐在他的椅子里,半眯着眼睛,他的手底下压着一个尘封的文件夹。
“找我干嘛?”
希尔没理我,他从椅子里站起身,慢慢踱步到桌子前面,和我面对着面,他的身子半靠在桌子上,我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眼睛里面变得不镇定的自己。
他微微张开口,说:“你那天不是问我问什么选中你却没有及时把你带走吗?你是不是觉得你和他之间的遇见是我造成的?”
希尔突如起来的问话,让我有些猝不及防。但是我承认有些时候,我是这样觉得的,如果那时他能早点把我带走,就不会有我和空子许接下来的所有事情。
我点了点头。
希尔的瞳孔紧锁住我,让我觉得压抑,呼吸不得。他转过身,才得以解脱。
他把桌子上的文件夹打开,拿出一张浅黄色的牛皮纸,顶端写着契约两个字。我认识它,希尔带二次把我从人间带回中转站时,我在上面签上了我的名字,然后把自己余下的一万年送给了这个叫做重生中转站的地方。
我不知道,希尔拿出这契约来到底是为什么,我紧张的关注着他下一步的举动。
他把那张牛皮纸拿在手中,别过头,用沉沉的声音说:“或许你还觉得,如果不是我,你遇见他的时候该是活着的。”
我沉默了,我不敢否认希尔的话,因为我确实这样觉得过。
我的沉默让希尔的表情像跌入冰窖一样冰冷,我可以听见他攥着纸的关节“吱呀”作响的声音,“尹诺,我现在我给你一个选择”他顿了顿,“你可以撕了这张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