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倒也是个正经主子奶奶了。
春杏兴冲冲地笑着,满脸艳羡:“她真是好福气,本来是个上不得台面的通房丫头,受了委屈被卖出府去,摇身一变却又回来做了主子!以前我们还可以叫她一声‘姐姐’,如今却要行礼叫‘二奶奶’了!”
郑娴儿笑道:“她有好心,所以才会有好福气。你出去嘱咐一下府里的管事婆子们,不管是哪一房的,谁都不许轻视这位新二奶奶!就连我以后见了她也要称呼一声‘二嫂’,你们谁若敢目无尊卑,看我不拿大板子伺候她!”
春杏笑嘻嘻地答应着去了,郑娴儿倒是有些感慨。
这世上的事,还真是诡谲莫测。
当初玉珠背负着那么大的罪名被卖出府去,谁能想到她还会风风光光地嫁回来呢?
不说旁人,就说她自己----
她当初也曾经是真心实意地要嫁进一个坟坑里当一辈子寡妇的。捧着牌位拜堂的时候,她又哪里能想到自己也有一天会主动出手勾搭小叔子呢?
唉,世事无常,人心易变,倒也有趣哇!
“奶奶,奶奶----”廊下,春杏的声音又咋咋呼呼地响了起来。
郑娴儿皱了皱眉,站了起来:“怎么了?”
春杏“呼哧呼哧”地跑了进来,急道:“前面出事了!朱家大公子二公子领着几个奴才打上门来了!”
“朱家?”郑娴儿一惊。
朱家那两位公子,不就是当初假扮劫匪绑走她的人?
其实若是换位思考的话,郑娴儿倒挺能理解朱家人心情的。
自家姑奶奶尸骨未寒,姑爷马上就娶了新人进门,任谁都咽不下这口气。
可是从楼家人的立场上来看,朱家兄弟此举,却分明是来打楼家的脸了。
“人到哪儿了?”郑娴儿冷声问。
春杏苦着脸道:“已经打进慎思园去了!奶奶,今日若是叫他们砸了新房、惊了新二奶奶,咱们楼家的脸面还往哪儿搁?”
“不错,”郑娴儿沉声道,“多调派一些身手好的家丁护院过去,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闯进新房!”
这时小枝也回来了,在旁急道:“这些话,太太已经吩咐过了!如今的问题是咱们需要有人出来跟朱家人交涉,可老爷太太都不善言辞,安姨娘只是个妾,大奶奶的脾气又太暴躁……”
郑娴儿的眉头拧紧了:“跟我说这些做什么?你们总不会是要我去吧?事情出在新房,我一个寡妇过去合适吗?”
小枝跺脚道:“谁愿意叫你去?我们巴不得你躲着呢!可是太太已经派了珍儿过来了,咱们难道能不去?你是当家奶奶,府里有事也只能找你啊!”
郑娴儿用力拍了拍额头,叹了一口气。
她当然知道有事少不了找她,可……
真的不愿意去见那两个“绑匪”啊!尤其是她还曾经勾引过其中一个!
这一去,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来呢!
郑娴儿心里暗暗打怵。但不管她有多不情愿,这件事是躲不过去了。
片刻之后,郑娴儿换好了衣裳,特地扯了块素绢做成面纱遮住脸,然后才不情愿地走了出去。
慎思园外,两队人马正在互不相让地对峙着。
一边是腰里系着红绸子的楼家家丁,另一边是头缠白布腰系麻绳的朱家奴仆,阵线分明。
郑娴儿远远地看了一眼,果然对方队伍里为首的正是那日的“绑匪”。
这边却是胡氏和安姨娘两个人在。胡氏负责叉腰大骂,安姨娘负责劝。
这法子虽能暂时顶一阵,但毕竟与这喜庆的氛围格格不入。
其实依郑娴儿看来,安姨娘一个人完全有本事镇得住这个场子,亏就亏在身份太低,对方根本不理会她的话。
看样子,还真是不过去不行了!
在朱家众奴仆跪到地上开始号丧的时候,郑娴儿咬了咬牙,面带微笑地走了出去:“哟,这不是朱家舅爷吗?贵客啊!大嫂、姨娘,你们怎么这样怠慢客人?朱家舅爷来哭丧,应该立刻上香案、摆供桌,恭恭敬敬地迎到祠堂里去啊!今儿前厅里有事忙是不假,可再怎么忙也不能怠慢了舅爷他们啊!就算你们脱不开身,不是还有我吗!怎么不早遣人过去叫我?”
胡氏看见她,立刻松了一口气,板着脸道:“你来了就好,这儿交给你了!前头太太奶奶们一大群,我和姨娘正忙得晕头转向呢!”
郑娴儿笑吟吟地敛衽行了个礼:“大嫂慢走、姨娘慢走!今儿大喜的日子,我不便出面,请大嫂和姨娘代我向诸位太太奶奶姑娘们问好!”
胡氏答应了一声,扶着安姨娘风风火火地走了。
郑娴儿回过头来,却见对面那帮子跪在地上号丧的家奴已经安静了下来,一个个仰着头直愣愣地看着她。
那朱大公子却背转身去,不肯让她看见他的脸。
郑娴儿嗤笑一声,敛衽行了个见客礼:“不知二位舅爷驾临,楼家多有失礼,还请恕罪。”
朱二公子皱了皱眉,装作不认识的样子:“你是谁?”
郑娴儿笑着,坦坦荡荡地看着他:“朱二公子还真是贵人多忘事,这才过去不到两个月,您就不记得我了?我却还记得那天被你们兄弟两个绑到那间闹鬼的屋子里,差一点活活吓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