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茶时间过后,楼下的茶客们尽皆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要不了多久,这些揣测就会随着官差查封“饮杯茶”失败的消息一起传遍全城。
而这,正是郑娴儿想要的结果。
小枝看着悠闲地坐在桌旁喝茶吃点心的郑娴儿,有些担忧:“咱们现在就跟黎县令闹成这样,真的没事吗?”
郑娴儿闷声道:“如今朝廷里头正在站队,没有人能置身事外。黎县令跟楼家既然不是朋友,那就一定是敌人。不管咱们得罪不得罪他,结果都是一样的了。”
小枝皱着眉头想了想,抱怨道:“老爷应该早把这件事告诉咱们的!咱们要早知道他是那边的,当初何必白送那么多银子给他!”
郑娴儿伸手揉揉那丫头的脑袋,笑了:“除非咱们不开店,否则那笔损失是逃不掉的!唉,人在矮檐下……”
“哇呀----”门外忽然响起一声大叫,打断了郑娴儿的话。
随后便有人撞开门,闯了进来。
刘掌柜只当是官差去而复返,吓得双腿直打哆嗦,却还是硬着头皮挡在了郑娴儿的前面。
郑娴儿认出了来人,便打住了先前的话头,起身行了个万福礼:“这两天桑榆县的趣事可多着呢,我就知道葛四公子闲不住!”
葛丰“嘿嘿”地笑了笑:“确实闲不住哇!街上的风声一会儿变一个样,我都不知道该听谁的好了!喂,我说你----”
郑娴儿叫小枝打发走了刘掌柜,然后才重新坐了下来:“褚先生的事,葛公子没有受到牵连吧?”
葛丰眯起眼睛,笑得意味深长:“我当然不会有事!怎么,郑姑娘关心我啊?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我呐!既然这么着,咱打个商量呗----等你男人死了,你跟着我怎么样?”
郑娴儿“啪”地一巴掌拍在了桌上:“你说谁死了?你男人才死了!”
葛丰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本公子平生只爱漂亮的姑娘,至于男人嘛,那个……还真没试过!”
郑娴儿端起一杯茶水,作势要泼到他的脸上。
葛丰见势不妙,慌忙举手求饶:“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女孩子家家的,怎么那么凶!”
郑娴儿放下茶水,板着面孔不肯给他好脸色看。
葛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就恼了?我跟你说,你生气也没用,眼下的局面就是这么一回事!明里暗里不知有多少人盼着桐阶去死,他那颗脑袋在脖子上早就呆得不结实了!”
“可他总会撑下去的。”郑娴儿平静地道。
“吔?”葛丰惊讶了。
郑娴儿避开他探究的目光,闷声道:“如今的局面我虽然搞不明白,可我也知道他的处境很艰难。你今日既然来找我了,想必是有话要对我说----我应该怎么帮他,你告诉我!”
葛丰眨眨好看的桃花眼,又笑了:“你帮他做什么?你是有贞节牌坊的人,就算楼阙当真谋反也牵连不到你!他死了,你最多再换个男人就是了,有什么好愁的?”
郑娴儿气得直磨牙:“如果你是来说风凉话的,这会儿就可以滚了!”
葛丰缩了缩肩膀作惊恐状,很快又笑嘻嘻地向前探了探身子:“喂,真舍不得他死?你得知道,要救他可不容易哦!这次的案子,背后主使之人其实就是皇帝老儿他自己!所以我跟你说啊,楼阙这次真的是在劫难逃……”
“不对!”郑娴儿立刻举手打断了他的话,“葛公子,你在说梦话吧?皇帝自己主使?自己弄一桩谋逆的案子出来?他图什么?”
葛丰眯起眼睛看了看门外,压低了声音:“不杀几个人,如何显得他威震四海?而且----褚仲坦那老家伙不是个安分的,宫里头早就在盯着他了!”
郑娴儿听得云里雾里,一肚子疑问却不知该从哪里问起。
“总之,你知道楼阙这次很难躲过去就是了!”葛丰伸手搭在郑娴儿的肩上,眼睛却躲开了她的目光。
郑娴儿甩掉他的手,平静地道:“虽然很难,但他一定会躲过去的。”
“嘿,你对他倒有两分真心!”葛丰笑眯眯地赞叹道。
郑娴儿白了他一眼,低头去看桌上的茶点。
葛丰把自己的脑袋搁在桌子上,笑眯眯地凑到了郑娴儿的视线中央:“喂!我问你,如果有一天楼家倒了、桐阶命悬一线,你还愿不愿意拼尽全力去救他?”
郑娴儿认真地想了想,点点头。
“需要想那么久?”葛丰对她的反应有些不满意。
郑娴儿伸手推开他碍事的脑袋,自己趴到了桌子上:“需要‘拼尽全力’的事,自然要想很久。”
她知道自己不是个深情的人。如果因为一时情迷意乱而轻率地答应了,下一刻或许就会变卦的。
但,此时此刻,经过了深思熟虑之后,她还是觉得自己会愿意为楼阙“拼尽全力”的。
葛丰眨着眼睛盯着郑娴儿认真地看了许久,像青蛙似的鼓了鼓腮帮子:“喂,我跟你说哦,楼阙这件事,搁在黎县令手里办那是必死无疑!我听说京城里派下来督办此事的也是林老贼那一派的人,所以你要救他的性命,只有一条路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