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皇帝又靠回在了躺椅上,一副甚是疲惫的样子,也尽显老态,明明才五十不到的人,明明昨日之前还那样意气风发的一个人。
卞惊寒脑中突然冒出英雄迟暮那样的形容,心中生出一片悲凉。
“父皇”
皇帝微微半阖了眼,并未将手自他手中拿走。
苍哑的声音却是缓缓逸出来。
“权佞,给朕下蛊的事定是他的主意,老五当年毕竟年幼,没有这样的心机,所以,朕也已让中书舍拟旨,权相斩首示众,至于老五就让他跟老六一样吧,留其一条性命,终生幽禁吧。”
或许真的是老了,心境大不如前了,昨夜至此,他一眼也未曾阖过。
想想他这一辈子,汲汲营营了一生、算计筹谋了一生,到头来终是被身边的人算计了个彻底。
想想才觉得悲怆,年幼时孤军奋战、风光时孤家寡人、到最后依旧是众叛亲离。
他真的累了,不想再这样了,当年他的兄弟死的死、伤的伤,他不想再将他的儿子们送上这样的路。
而且,他从卞惊卓的身上,多多少少看到了一些当年的自己。
自记事到五岁,他一直是处在自卑、被欺负、以及怨恨中度过的。
他的母嫔是个疯子,他是一个疯婕妤的儿子,在宫里,连个小太监小宫女都能欺负他,更别说他的那些兄弟姐妹们了,从来当他就是一个小乞丐的存在。
他还没地方诉苦,父皇从未正眼瞧过他,母嫔从未抱过他,伤了无人管、哭了也无人理,所以,他自卑、他怨恨。
怨恨所有欺负他的人,也怨恨对他不闻不问的母嫔。
五岁的时候,他被不能生子的贤妃领养,从此才稍稍改变了一些自己的命运。
可是贤妃跟他说,这世上,任何人都只有一个娘亲,要想彻底变成她的儿子,就得让他母嫔兰婕妤死,贤妃给他一碗毒药,让他亲自端去给他的母嫔。
他的母嫔知道那是毒药,可她还是毫不犹豫地喝了。
他从卞惊卓的身上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只不过,他下毒的,是他母嫔,而卞惊卓下蛊的,是他这个父亲,虽然都是背后有人,可自己却都是选择了跟背后的那人站在一起,来对付自己最亲的人。
而从卞惊寒母妃的身上,他又看到了他母嫔的影子。
都是为了自己的儿子甘愿赴死的女人。
只可惜,他当时一心想脱离这个疯子娘,一心想做贤妃的儿子,看不到这些,看不到他母嫔让他将药端给她时眼底的悲伤,看不到他母嫔跟他说临终遗言时心中的不舍,什么都看不到。
直到他慢慢长大,才慢慢理解自己的母嫔,这件事也彻底成了他心中过不去的恶魇,如卞惊卓所说,心魔,那让他夜夜梦游的心魔。
“老三。”他缓缓睁开眼。
“儿臣在。”卞惊寒还在想他如此处置权相和卞惊卓的用意,被他一唤,回过神来。
“宣厉神医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