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信之答:“是,母妃,今晚宫里有宴席,宴席完了还会去看灯。母妃今年身体不适,就安心在儿子这里养着可好?”
“嗯。”懿贵妃颔首,目光转向裴谢堂:“成阴也去?”
她当日迷迷糊糊时,似乎见到过谢成阴带着人来绑自己,这些天略略好转,问了丫头,丫头们都说没有这一回事,她虽不知是幻觉还是确有其事,心里却终究是存了芥蒂,见谢成阴盛装打扮站在朱信之身侧,下意识的蹙了蹙眉头:“进了宫里要安分一些,可别乱了分寸。信之如今经不起折腾,你明白吗?”
“是。”裴谢堂低眉回答。
经过上一次的事情后,她多少觉得自己亏欠了懿贵妃,尽管两人同住一个王府,她每次来都是匆匆一眼就逃命一样的跑掉。
时间一长,懿贵妃也觉出一点味道来。
她不愿做那挑剔的婆婆,但有些话总得有人提点裴谢堂,见她姿态绵软,心中有些不安,终究还是放下心来,嘱咐了两人几句,她精神不济,说了一些话,药效上来后,就开始打起瞌睡来。见状,两人便退出了一池春水。
出了院子里,祁蒙等在外面,见裴谢堂出来,她上前福了福身:“王妃,我要回祁家去了。”
“时候到了?”裴谢堂会意的点头。
祁蒙嗯了一声:“今夜是王爷和王妃的大事,也一样是我的大事。”她附耳过去,在裴谢堂的耳边说了几句话,裴谢堂瞪大眼睛,忽而就笑了起来:“很好,阿蒙,你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去吧,晚点我们在宫里见。”
“好。”祁蒙抿唇一笑,不多留就离开了。
朱信之在一旁冷艳看着二人打哑谜,心里的好奇跟猫抓似的痒痒,等祁蒙一走就憋不住问:“你们悄悄说些什么?”
“王爷,非礼勿问。”裴谢堂板着脸。
朱信之碰了好大一个没趣,摸摸鼻子,瞧见她不像想跟自己说的样子,也不好继续追问。
因今夜事情繁杂,内外皆需要安置,临出门前,为了以防万一,朱信之再一次将大家都召集起来,进行了一番推演。等推演结束,入宫的时间也就到了。两人互看一眼,整理了衣衫,就登上了入宫的马车。走入京都大道,官家的马车全都是往一个方向去的,颇为壮观。裴谢堂挑起车帘的一角,见状喟叹:“今夜之后,不知京中的平静又何时才会到来。”
“京城从来没有平静过。”朱信之按下她的手,目光柔和:“这城里的风云,在你看不见的地方一直搅动着。”
这话也是。
裴谢堂赞同的颔首,看着那座巍峨皇城,倒是心情蓦地好了起来。
她回眸看着朱信之笑:“王爷今日能有这番感慨,倒是跟我心目中正人君子的淮安王有些出入。我以为,王爷眼中只有自己的正义,从来看不懂也不愿意信这朝廷里的污秽呢。”
朱信之笑而不答。
他从前是不信,但经历过这一场心头所爱的起起落落,他不得不信。
裴谢堂嘿了一声,他不答话,就觉得没了意思,继续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马车,眯起眼睛:“你说这时候,太子和陈家在想什么?”
“不知道。”朱信之懒得去猜测。
“你这人真没意思。”裴谢堂忍不住嘟囔。
话语未落,便瞧见一辆马车加快了步伐,特意赶上了他们。马车上的车帘挑起,却是尚书令谢遗江。他笑着对裴谢堂说:“阿谢,一会儿到了宫里,你可不能喝酒,郎中说,有身子的人沾了酒对孩子不好,就是有些饭菜也得忌口,怕你不知道,秋姨娘给你写了单子,你看看,一会儿万万要记住了。”
说罢,递了张纸条过来。
裴谢堂笑道:“多谢爹爹和姨娘记挂,我省得。”
谢遗江嗯了一声,眼睛同朱信之交汇,便没继续讲话。
很快,两辆马车错身而过。
裴谢堂低头看了手中的纸条,确然都是一些孕妇的忌口,她看过之后,面带几分惘然,一时间看着远去的谢家马车作声不得。
朱信之便紧张起来:“怎么了?”
“没什么。”裴谢堂摇摇头,有些唏嘘:“当初我刚刚重生做谢成阴的时候,其实谢遗江对谢成阴一点都不好。但后来,他真的改了很多,如今更是疼爱我这个女儿。你说,如果有一天,他知道他的女儿其实已经不在了,眼前的这个人是借尸还魂的泰安郡主,他心中会不会恨透了我占据了他女儿的躯壳?我一想到谢遗江可能会很伤心,就觉得有些不忍。”
“既然不忍,那就不要告诉他吧。”朱信之说。
她从前的身份固然高贵,但如今已经回不去了,是真的回不去,得认命。
他低声开口:“阿谢,我希望你明白,一旦你说明自己的身份,那么,世人便会忍不住怀疑我所做的一切,你的清白名声难免被人诟病。裴家光明磊落,我不希望世人用异样的眼光去揣测,你肯定也不愿意,对吗?你若实在想回去,也并非没有法子可想。”
“什么法子?”裴谢堂坐直了腰。
朱信之伸手理了理她的鬓发,目光柔和:“裴家还有裴衣巷在,等他长大一些,让他用泰安王府世子的身份,替老王爷认你做个义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