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老太太就睁开了眼睛看着他,有些疑惑。
“是跟着巡盐的钦差去厘清盐税,筹措军饷。”林三少沉默了一瞬,才道:“这一去,早则一年半载,迟则二三年,或是再也回不来。”
一个福建市舶司就已经是水深火热,极可能有去无回,而盐税这又是更大的一个漩涡了,回不来这样的话,半点没有添油加醋。
卫老太太竟有些难过起来,想起林三少幼时的模样,喉头有些哽咽,半响才轻声问:“一定要你去?”
她也知道自己是问了傻话,林三少如今是隆庆帝的心腹,盐税是多大的数目,除了林三少去,谁去他恐怕都不放心。
林三少轻轻点了点头,想了想就道:“因此我这一趟来,还有事情要拜托老太太。”
卫老太太嗯了一声:“我知道,是不是淑妃娘娘的事?”
林三少跟林淑妃幼年便相依为命,互相维持,他们姐弟俩说是姐弟俩,其实更像是母子俩,林三少对姐姐是很爱护的。
林三少默认了:“姐姐是个聪明谨慎的人,可是再聪明谨慎,也难免出错。我知道老太太也即将去要福建,可也知道老太太您跟平安侯夫人交情匪浅……”
平安侯如今管着禁军,他要是帮忙,至少林淑妃会安全许多。
卫老太太没有迟疑便答应了:“你放心,不说郑王妃还跟淑妃娘娘在一起,便是不在,你来说这个话,我也没有不答应的。”
做人不能忘恩负义,在这之前,林三少帮他们的忙已经不知凡几,她们若是半点不知回报,那就实在是太没有良心了。
说完了这些话,卫老太太又想起永和公主来,忍不住便皱着眉头问:“她到底是从哪里拿到五石散的?”
林三少说起永和公主的时候,便又没有了任何的情绪波动,平平板板语气毫无起伏的道:“是她出宫的时候,因为缠着沈琛被沈琛溜了,她跟着从前的仙容县主一起染上的。”
仙容县主?!
卫安吃了一惊。
连卫老太太也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仙容县主竟然也有吸食五石散的习惯吗?!
不可能的,仙容县主她之前是住在凤凰台的,在沈琛的眼皮子底下,她要是有这个习惯,一定不可能避过沈琛的耳朵。
她根本就没有吸食五石散的习惯。
那她为什么会引诱永和公主一起吸食?
仙容县主自己并不算是个聪明的人,尤其是嫁了人之后,她做事大多是出自于楚景行的意愿,也就是说,她让永和公主吸食五石散,很可能是出自楚景行让她这么做的目的。
那楚景行……
楚景行的目的也不难想,卫安没费多大功夫就想明白了,楚景行是冲着沈琛去的。
如果沈琛娶了永和公主,那一个有五石散成瘾的公主,足够令他的家宅不宁了。
而他不娶永和公主?
一个被五石散腐蚀得连神智都不清了的公主,会让他如意娶他喜欢的人吗?
这个人……
可真是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怎么才能让沈琛更加倒霉一点啊。
卫安笑了笑,她也是真的觉得好笑。
林三少就又道:“仙容县主早已经跟着驸马回乡养病了,而且根据服侍公主的红苕说,仙容县主是劝了公主不要食用的,是公主见那些人吸食了以后开心,又听说曾经长缨长公主和长安长公主都有这个爱好,执意要服用的。”
他讽刺的笑了笑:“公主拿药的那个医馆,就是一个普通的医馆,只不过用五石散赚那些有需要的人的银子罢了,背后也并没有什么势力,今天早上就已经被端了。公主她自己说是在你们的医馆里染上的,其实就是想要栽赃给郡主。”
卫老太太简直没见过人能蠢成这样的。
不,也不止是蠢了,简直是蠢且坏。
她难道不知道这种事不是凭着她一张嘴就能算,宫里肯定会派人查的吗?
到底是年轻。
她以为她一个公主金贵,也没有以为错,她的确是金贵的。
可是再金贵,也要看跟什么东西比。
要是跟民心比起来,她算什么?
跟朝廷比起来,她又算什么?
隆庆帝怎么可能为了她当一个昏君,二话不说的杀大臣的女儿,杀藩王的女儿?
真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卫老太太最终还是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嘲讽道:“咱们这位公主殿下也实在是厉害到了极点了,到了这个地步,还能折腾出这么多事来。”
林三少知道卫老太太的愤怒,平静的道:“就算是公主,也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她昨天的咄咄逼人大家是都看在眼里的,今天就有御史参奏了公主一本,说她飞扬跋扈,失了做公主的气度,联合贵女欺辱藩王之女,有损皇族颜面。”
卫老太太就抬起了头。
哪个御史这么应景?
林三少咳嗽了一声,脸上有了一点笑意:“陈阁老分管都察院。”
卫老太太便真的笑了。
陈御史自从入阁之后,大家就称呼他一声陈阁老了,她都快忘记了,陈阁老可是分管都察院的。
昨天陈绵绵也受了不少的冷言冷语和嘲讽,也差点儿被那些人给伤着了,陈御史又跟卫家是盟友关系,怎么可能会坐视不管,推波助澜的本事,陈御史向来是极为精于此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