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了。”珍娘打断了宝珠的话,脸上缓缓露出一个寡淡的笑意,“我说无事,便是无事。从今往后,你们二人在天界要互相扶持,莫要忘了在东海的这份情谊。”
“那你……”
“我自有我的归处,你们二人无需管我。”珍娘轻笑。
宿炳愣了好一会儿,才咬着牙问:“你这幅模样是为了那个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的男人是吗?珍娘,你告诉我,你究竟出来,上天入地我都会治好你的这双眼睛,若是你再也无法复明,我便是你的眼睛,我……”
“既然你这么想成为我的眼睛,不如现在就将你的眼睛给我,让我重新可以看见我眼前的一切。”珍娘蓦地后退几步,转瞬消失在巨大的红珊瑚后。
宿炳沉默片刻,终究还是同宝珠一起将珍娘的那双眼睛交给了天界,两人也的确得以留在天界。
只是一切都跟他们想象的不一样,他们到了天界以后所做的那些事儿甚至还不如东海。
再也没有人会吹捧着他们,反倒人人对他们呼来喝去,随意指使。
原来,宝珠最先带着陆晓棠看到的那副模样,从来都是他的想象。
他从未成为那样那样威武的将军,自始至终他们不过是天界人人可以代替的小兵卒子,毫无尊严。
好不容易,两人熬过了百年,等到了那些位列尊位的神仙们选拔门徒,他们两人一个跟了司命星君做书童,一个跟了太上老君做药童,放下了手中刀剑,倏忽又是百年。
东海传来喜讯,珍娘要嫁人了。
那一日,宿炳前去找宝珠喝了整整一夜地酒。
第二天一早,他便提着剑下了东海。
等到宝珠找到他们的时候,就是陆晓棠无数次看到的那副场面。
宿炳怀抱着珍娘,哭的无比伤心。
可珍娘究竟因何而死,宝珠却说不清楚。
他甚至说不清楚,自己到底为什么没有拦住宿炳。
他明明无比清楚,宿炳去东海绝对不会善终。
可他依旧沉默着等到了那样无可逆转的结局,他与宿炳被打落下界,也不知就经过了多少年,宿炳才终于以魔镜的模样被交到了陆晓棠的手上。
太上老君有言,只要陆晓棠此时平安顺遂圆满,魔镜便可恢复他当年宿炳仙君的身份,重新回到天界去。
可他们几个老家伙却总是不能安心,生怕宿炳此行坏事儿,这才又将宝珠拘了来塞到了那头猪崽子身上,以求制衡。
宝珠一直以为自己早在三百年前就已经赎清了罪孽,这才能够重新回到司命星君的身边,如今却也迷茫了。
他有些怅然地看着陆晓棠,问了一句:“你说,如果珍娘还在,她会原谅我吗?”
“你真的已经交到了所有的真相吗?”陆晓棠反问一句,目光中带着深深的不解。
神仙原来也会说谎,也会有始终无法跨过去的难堪。
只怕宝珠并不知道,他第一次拖着她去到那千万年前的过往时,她已经感受到了珍娘彻骨的恨意。
根本不是宝珠说的那样无辜。
一母同胞的亲生兄妹到底为什么会反目成仇,以至于一个死了,一个连想起真相都不敢?
宝珠眼神躲闪着握住了陆晓棠的手:“过两日我在找你帮忙。”
话音一落,陆晓棠便回到了自己院子里头,猪圈里的猪崽子依旧活蹦乱跳,可她知道,那不是宝珠。
院子里头一点人气都没有,宝珠携着魔镜,已经不知跑到了什么地方去。
秋风吹过,有无数的落叶纷纷落下,陆晓棠抬头看向天空,猜测着九天之上的神佛会如何看待这一场孽缘。
她得以重生遇到魔镜和宝珠,究竟因为她前世过得凄惨令神仙看不下去,还是她仅仅只是一个契机,是上天不忍这两位仙人就此陨落,利用她来帮助他们俩呢?
就连宝珠和魔界都堪不破,她一个凡人又能怎么样呢?
她叹了口气,正准备去菜园子里拔几颗菜随便做个午饭,却突然听到院墙那边出哪里宋淑媛压抑着的怒斥声。
她以为是隔壁两口子吵架了,正准备原路返回直接去食堂打饭,却在转身的时候不小心弄出了动静。
隔壁陡然一静。
片刻后,宋淑媛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一见到陆晓棠就陡然一愣:“你怎么在这儿?”
“我不在自己家要去哪儿啊?”陆晓棠一脸不解。
宋淑媛怔了怔,旋即不自在地摇了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刚刚我从外头回来还没看见你,怎么……”
“我们家院门一直关着,你还专门进来找过我?”陆晓棠挑眉,小心翼翼地往屋门口挪了两步,“刚才可能在睡觉,没听到你进来,找我有事儿啊?”
“嗨,也没什么事儿,这不寻思着回来几天了,我们家里头就建军一个男人也收拾不出什么样子来。我想着去趟县城买些东西,想问你一起去不?”宋淑媛尴尬地笑了笑,神情也松了下来。
陆晓棠摇头:“我这还没收拾呢,不缺东西,你约别的嫂子一起吧。”
“行,那我先回去了。”宋淑媛点头,默默地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