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襄城的天气却是乍暖还寒,昨个儿还艳阳高照,今日就猛不丁刮起了料峭的春风,吹得人脑门生疼。
而此时,伴着塞外呼啸而过的漫天风沙,戚常远拿起一块半黄的粗布,略为细致地擦拭着面前的佩剑,流散的长发被狂风带起,与漂浮的黄沙共舞。眉峰如刀刻,鼻梁高挺如昔,只是边城农桑三年风吹雨打的蜗居生活,为他曾经如玉般的脸庞留下了一丝风霜的痕迹,眼神也不如往日那般清澈迷人。
世人皆知,孟绥国自古以来的传统便是回襄城内的皇帝之位皆以能者居之。遂每届皇子成年之后皆会被送到孟绥的四大山脉去进一步学习战略剑法。而无妄山便是其中被赋予“国脉”美誉的不二仙山,其无妄山剑派首座便是世有“惊天月”之称的季月琅。
戚常远晦涩的眸光中忽然闪出一抹亮光,那道初见时温婉动人的身影在他脑海中不断晃动,直到将他彻底带入那个昏暗的冬天。他从来不曾告诉过月琅,其实在他拜师于无妄山之前,早便见过了她。
那个冬天雪势出奇地猛烈,回襄城内的积雪覆了几遭,将将没过人的小腿。放眼望去,银装素裹的天地间,似乎只余下间续飘过的朗朗清风,凉得刺骨,却又难得让人头脑一清。
东城门上来回巡逻的士兵弹了弹自己衣服上的雪花,一低头就瞧见东城门外多了一道黑色的圆点,走近了去瞧才发现原来是个缩成了小小一团的男孩子。拿出背后已然揣摩议论了半晌的悬赏令,那士兵连忙俯身将那男孩裹在一件破旧的大棉袄中,急忙换了代班的兄弟,然后向皇宫奔去。
戚常远本是这孟绥皇后的嫡子,可前几日,母后被奸人所害,失了性命,而父皇却在第二天便另立了新后,决绝至此。有人趁新后赐封大典之日将他丢在马车中带出了皇城,任他在野外自生自灭。他本想着在如此严酷的天气里,自己也许很快就能和母后团聚了。
可他却没想到,半睡半醒之间,自己却瞧见了一张宛若冰雪般绝世出尘的面孔。那人微微歪头瞧着自己,然后叮铃出声,似潺潺清泉缠绕在人心尖。
“你这孩子,可愿跟我回无妄山?”
无妄山……
他听过这个地方,可是却没想到,这里还有那个会让自己一生魂牵梦绕的人。
醒来之时,他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寝宫,经过这么惊险的一遭,父皇专门派了禁军前来守护,后来世人都道,这七皇子天赋极佳,深得皇帝宠爱。可他们谁都不知道,他心底却在想,为何当日那人没有将自己带回无妄山?
母后的遗愿是希望他有朝一日,龙飞在天,不需再受他人迫害。所以他勤奋多年,直到二十岁那年父皇将他派到了无妄山。还记得断仙崖上,那人衣袂蹁跹,将独属于他的木剑慎重交到他手中,戚常远满心激动地抬头,唤了声“师父”,可他面前的那张面孔清雅依旧,却淡漠地出奇。
她不记得他……
虽然清楚这个事实,可他还是忍不住落下两行清泪,若是不记得,也好。
他可以重新告诉她,戚常远爱上了季月琅,早在很久之前,就爱入骨髓,再难剔除。
四山的首座皆会在到期日前将自己心中的最佳候选人封在信笺之中,然后借一只白鸽,千里送达皇帝跟前。
后来的戚常远才知道,月琅她选择了他的三哥,戚常炜。那一瞬间,他如坠冰窟,只是因为父皇同时宣布,无妄山首座季月琅多年来为国尽力,理当尊之,遂将其赐婚孟绥的准太子。
孟绥有个规定,为避免国乱,未当选的皇子需在半月之内起身赶往边城农桑,且不经宣召,永不返京。在孟绥,帝王家的富贵只有那须臾二十年华,然后便将青春封存在塞外满天的风沙中,苦守到岁月的终点,直到被世人永远遗忘。
收拾行李的那一刻,戚常远满心只有一个念头,他要带她一起离开,哪怕天涯海角。
他什么都不怕,却只担心,她不爱他。
近日千荥城内热闹地紧。
街坊邻里无不讨论着一件稀罕事:话说昨个儿这千荥城来了个江南女富商,此人豪气冲天,二话不说地便将那濒临倒闭的望江楼重金买了下来,还大肆开工翻修了起来。
更甚地是,那被镇北侯府强势掳走的望江楼头牌,洛扬春洛美人儿,不知何故,竟被江小侯爷派人八抬大轿地送回了望江楼。
又据知情人疯传,说是那望江楼还不知死活地纳了淮南王府的两名仙女似的丫鬟,可见这新老板背后的靠山。
因此,望江楼再次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可偏偏这望江楼近日却又并不接客,只让人在门外张贴了告示,说是望江楼准备在年后上元节当晚开张,并由新老板亲舞。
一时间,望江楼新老板成了众人纷纷猜测的对象,千荥城内的公子们亦开始有意无意地自望江楼门口探头瞧瞧,皆是纳闷这女富商到底是何模样。
此时,那淮南王府两个所谓“仙女”似的丫鬟正委屈巴巴地跪在常乐跟前,常乐长裙下套了两层棉衣,此时坐在茶桌前怒目瞪了一眼面前的两人,小脸红彤彤一片,还顺势摇了摇手中的圆扇。
“你你你,你们是想害死夫人我吗?!”
见常乐果真气了,棉儿连忙一手点上芊芊的额头,不轻不重,“你看看你做的好事!我都说自己是要回家了,你为何偏偏又要跟过来?!”
芊芊见两人都在指责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