骏凑过去,上海的战事已经结束很久了,四面经常有抗议这个抨击那个的文章出现,文学大能们把各种报刊杂志当成天涯论坛和新浪微博巴拉巴拉的对喷,有时候看得很搞笑有时候干脆看不懂,看多了也就麻木了,她看蔡廷禄的表情,觉得不大像是某个大儒刊文爆粗。
蔡廷禄没回话,他继续看着,感觉黎嘉骏凑过去了,就给她指了指标题。
“上海救国会函立法院,请否决停战协定。”
“停战协定?”黎嘉骏斟酌了一下,“淞沪?”
“恩。”蔡廷禄继续看,其实文章很短,就说明明日本也打不下去,急吼吼要回国,为什么反而我们要签那么丧权辱国的条约,文章还提到东北问题,说蒋中正坐视东三省苦难不闻不问也算了,也不想想怎么解决问题,这个委员长当不好就给我滚巴拉巴拉。
这还是黎嘉骏第一次看到那么凶残骂政府的官方报纸,而且居然还放在头版头条,要论民生报的发行量虽然赶不上大公报和申报之类的报霸,但现在文人政客对报纸的饥渴度差不多等于现代人对在追小说的更新,可以肯定蒋委座会看到。
随后她往下翻了翻,很好嘛,申报,大公报,连层次极大众的《事实白话报》都在骂,够上头膈应好多天了。
报纸上对于淞沪停战协定的定义和它的所有兄弟一样,都是丧权辱国。
就好像历史书上谈到一个协定就只需要四个字丧权辱国就能概括一样,曾经的黎嘉骏是从来不会认真看一个协定到底哪里丧权辱国了,且不说它是不是已经过去了,光知道它丧权辱国就够膈应了。
可是现在她坐在蔡廷禄旁边一字一句的看。
这种感觉很奇妙,因为她正在被丧权辱国。
她看着蔡廷禄一边一字一句的看着那些条款,白皙的脸蛋慢慢的就红了,额头的青筋一跳一跳的,他的喘息渐渐仓促,看到最后,一拳砸到桌子上便默然无语,心里的沉重有如实质传播开来,让她接过报纸时,又有了当初看近代史历史书的感觉。
好烦,看着标题就感到恶心。
明明他们打得很英勇,日本人换了四个指挥官都没打得过十九路军的蔡将军,全国人民都在给他们捐款,只要想到这钱拿去抗战就激动地话都说不出来,可是,为什么轻易的就妥协了?!为什么不能抬头看看!多少人想听到来自政府的一声怒吼!可是他们不仅没吼,他们还捂住了怒吼的人的嘴!
协定的条款很短,几下就看完了,意外的是没有割地赔款,可是上面让十九路军从上海撤防,而日军却能驻守上海的条款却深深的刺痛了她的眼睛,妈的!十九路军那么多人打了三个月,血全白流了!到头来还是让那群被打得跟狗一样的日军爬进了我们的地盘!?这不就是未来全面抗战的雏形吗?!这个松沪抗战她不清楚,可几年后淞沪会战却真正的要了国人半条命啊!你们这群自以为聪明的狗政客真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吗?!
虽然未来所谓的攘外必先安内的说法已经得到了论证,但是你们确定这真的是安内的时候吗?!东方之珠已经进狗肚子啦!
黎嘉骏啪的把报纸拍在桌子上,半晌儿没回过神来,和才听君一道相对无声的枯坐着,对着一片家国天下的报纸束手无策。
我能怎么办?她几乎是下意识的问自己。
我能做些什么?她追问着。
我那么渺小,太渺小了,张开的报纸都比自己宽,一纸油墨都比自己有分量,报纸上一百篇文章里有一百个人找到了方向,他们每一个人都试图告诉你他选择了什么路而你该怎么做,可是国家依然走到了这一步。
是她没有站出来告诉国人这个国家还有十年苦难的未来吗?
不,就像父兄一样,他们都预见到了,他们写在报纸上,写在信上,写在杂志上,可是国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她记得很久前看到的一张天主教的《益世报》,在九一八后中国的天主教徒联合发表声明不遵从罗马教廷有关对日侵略者“不偏左,不偏右,一视同仁之爱德”的指令决定抗日救亡,而打头的就是神学博士马相伯老先生的《泣告青年书》,这是她第一次在一份报纸上看到一个人明确的告诉你应该做什么,他要青年做三件事,一是抵制日货,并且发动民众拒绝日货;二是研究科学,只有科学发达,始是以自存,以科学救国;三是唤起民众,抗爆自救,共就国家危亡。
这一切她都懂,可看着这报纸,她觉得远远不够,一种强烈的想要做什么的yù_wàng涌动着。
就算去参军也好……她肯定可以做什么的,总比坐着看报纸好。
“你们发什么呆呢,不吃早饭了?”大嫂的声音忽然传来,两人都一怔,就见她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提着篮子慢悠悠的走过来,“许久没等到你们,就猜是看信件忘了时间,再不吃就凉了。”黎嘉骏正要起身,却是蔡廷禄快了一步,他走上前很小心的接过篮子,忙不迭的道谢,“多谢黎夫人。”
“跟我客气什么,你就和我弟弟一样。”大嫂笑眯眯的,等篮子上桌,从里面一样一样的拿出包子和粥菜,“可是看到什么新闻了?”
“哎,大晦气,不提也罢。”黎嘉骏咬着勺子,“嫂子,你快生了吧?”
“还有小半个月呢,急什么。”大嫂捂着肚子,“这么急着当小姑啊?”
“急急急,太无聊了,来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