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天佑挂了电话之后,我就赶紧从床上蹦了起来。
穿衣。
洗漱。
我知道这个男子心血来潮时,开车的速度会多么恐怖。就是我住在火星,他也会将汽车加速成火箭,五分钟内到达。
但是,貌似这次,我失算了。
程天佑到楼下的时候,已经是七点四十五分。他没有按门铃,而是,轻轻地唤我的名字:姜生,姜生。淡淡的声音在乳雾的浸湿下,有一种湿漉漉的味道。
我从二楼卧室侧开的小窗户轻轻地探头,刚刚洗过吹干的头发,绸缎一样,从颈项滑过,落在窗前墨绿绵密的爬山虎上,楼下,天佑抬头冲我笑,橙色的阳光落在他海蓝色的衬衫上,亲吻着他的周身,让他看起来,恍若一个被佛光庇佑的男子。
我下楼。开门。
他回头看了看四周,才安心地进来。
我说,你这是干吗啊?偷偷摸摸的样子哎。
天佑就笑,说,哦,我只是看看,好久没有仔细地看这个地方了。
我轻轻地哦了一声。其实,我心下明白,天佑如此,也有自己的苦衷,他投资的五湖星娱乐公司最近正忙着签约几位在娱乐圈无限风光的人物,这些人物的加入,极有可能对苏曼五湖星一姐的地位造成威胁。四年时间,苏曼再也不是那个名气小小的明星,而是凭借着一周姓制片的力荐,迅速上位成功,成为了集万千风情于一身的宠儿。
而且,此时,苏曼,多年历练,早已不是那个急于行事的小角色。上一次,在天佑的爷爷父亲集团的私人酒会上看到她时,她正笑意吟吟地站在天恩的身边,眼波流传,娇媚异常。她看到我的时候,眼神中划过淡淡流波,还特意低头,对坐在轮椅上的天恩低语了几句。然后,她和天恩隔着远远的距离,冲我举起了酒杯,问好示意,湿润的唇滑出“你回来了”这四个字的口型。
你回来了?
是探寻?还是问候?或者挑衅?
是的,你终于回来了,新仇旧恨是不是该做此了断了呢?
这,是不是她和天恩,眼底最终的颜色。我突然感觉,四年前的劫数,让我对周围的人失去了信任,总是带着疏离的表情将周遭看待。
苏曼和天恩在举杯之时,对全酒会的人展现着我的友善。但是,只有我,从她喜媚的眼神里,从天恩微笑的眼波里,看到了隐藏于斯的冰冷。
天佑说我多虑了,时间总会冲淡一切的。
我当时的喉咙里竟然跳跃出这样的话,我想说,时间冲不淡一切的,至少冲不淡你给凉生左手留下的伤痕!这个念头从我脑海里冒出来的时候,我都被自己对程天佑突生出来的怨愤给吓坏了。
如果,我还怨愤程天佑,为什么要回来?只为了看凉生吗?看看失去记忆的他,纯白如纸的他过得可好?可现实是,他非常不好!他走丢了!
可是……可是……你还是留在了天佑的身边,是你需要他的庇佑,还是,还是,你想要让他感受曾经凉生有过的痛楚……就是,就是所谓的报复!
当“报复”这个词眼蹦出来的时候,我的手脚冰凉,脸色也突然苍白得可怕。这些疯狂的念头,就在我见到苏曼和天恩的一瞬间,疯狂地挤入我的脑海。
我指端的冰凉传递到了天佑温热的掌心,他将我拉到一边,抬手试了试我的额头,姜生,怎么了?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我先送你回去,我怕你是刚刚回来,水土不服,不要生病才好。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眉眼之际,尽是分明的关切之色。
我低着头,看着远处的谈笑风生的苏曼和程天恩,不知该用何借口来掩饰自己的失态,只好故作怨愤状,对着苏曼的低胸晚礼服,无限怨念状:她的mī_mī好大啊……不过,虽然是借口话题,但却是实话实说。
程天佑被我这直白的话给说得小愣了一下,眼睛瞟了远处的苏曼一眼,微微一笑,轻轻咳嗽了几下,他在我耳边轻轻言语,姜生,其实吧,那没什么可羡慕的。你不必那么怨念的,如果你确实很羡慕的话,你也可以争取早日嫁人,凭借着你夫君,比如说,本公子,良好的基因,改造一下自身的劣势,生一个女宝宝,我想,我这么优良的基因,肯定能让女儿得以改良的。
我的脸微微一红,很不好意思地指了指程天佑的胸部,说,我怎么就没发现你有很“巨大”的基因呢?
程天佑方觉得自己刚才太过王婆卖瓜了,笑了笑,爱信不信,不信的话,你要不要尝试一下啊?
我疑惑地看着他,尝试一下?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制造一个女宝宝出来看看?说完这话,我才发现自己被程天佑这个坏蛋给绕了进去,但为时已晚。
程天佑笑,眼睛里闪过了一丝邪气的光,一副诡计得逞的模样,他说,你回答对了,亲爱的小姑娘。
因为程天佑刚才淡淡的一瞥,苏曼的视线有很长时间是停滞在我和程天佑身上的。她眼中透着一丝让人难以觉察的窃窃欣喜溢满眉心。
是不是,无论怎样修炼成精的女子,怎样辛苦构架起来的八面玲珑,都抵不过自己喜欢的男子这浅浅的一回眸?
只因感君一回眸,使我思君暮与朝。
女孩子的傻,千百年来不曾改变过。就连四年前,那个曾经练达世故的叫做宁信的女子,都也跳脱不了事关爱与被爱的魔咒。
我突然很想跟天佑提及宁信这个名字,但是,却怕他兀自伤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