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人?”程恪又问,“有几个?”
江予夺犹豫了一下,垂下了眼皮,沉默了一会儿:“是我……爸爸妈妈的人。”
程恪愣住了,想起了之前江予夺说过的小狗,还有别的小狗。
“是你说过的,你叫他们爸爸妈妈……”程恪问,“是亲的吗?”
江予夺还是垂着眼皮,睫毛轻轻颤着:“我不知道。”
不知道。
这个回答不是敷衍,程恪看得出来,江予夺是真的不知道,但这个“不知道”,又让程恪很迷茫。
如果这段回忆让人这么痛苦和害怕,多数人的回答应该是否定,而不是不知道。
这让他突然有种不寒而栗的猜测。
程恪有点儿不知道怎么问下去了,他摸了根烟出来点上,想想又递给了江予夺。
“开窗。”江予夺接过烟。
程恪把天窗打开了一条缝,冷风很快地灌了进来,他的身体像是这会儿才睡醒,发现自己已经冻得全身都有些僵硬了。
但看了一眼江予夺,似乎没什么感觉,他也就咬牙没有表现出来,以免江予夺又脱个衣服什么的,他已经实在经不起这种对他来说意义复杂的行为了。
程恪又给自己点了根烟叼着,抽了一半之后又问了一句:“那你爸爸妈妈……为什么要叫人跟着你?”
江予夺夹着烟的手指抖了一下,烟灰掉在了裤子上。
他低头盯着那坨烟灰看了一会儿,拍了两下。
“因为我跑了。”江予夺说。
跑了,应该就是他跟陈庆第一次见面那会儿吧,从某个地方逃出来了?
“那你已经跑了很久了,”程恪说,“他们怎么还……”
“跑不掉的,”江予夺打断了他的话,语速很快,带着一耳朵就能听出来的焦躁,“他们说过,无论跑到哪里,都会被找到,都会被找到。”
程恪没有说话。
“所以他们找到我了,”江予夺放下车窗,把烟头弹了出去,转过头看着程恪,“他们一直都跟着我。”
“是你爸爸妈妈吗?”程恪问,“跟着你的人。”
“不,不是,”江予夺烦躁地摇了摇头,“我不认识的人。”
程恪看着他,犹豫了很久才又追问了一句:“跟着你的人,你都不认识?”
“是。”江予夺说。
“这么多年,一直都有人跟着你,而这些人,都是你以前没见过的,”程恪皱着眉,“是这个意思吗?”
“是。”江予夺说。
程恪看着他,沉默了。
“问完了吗?”江予夺轻声问。
“你一开始,”程恪低下头,脑门儿顶着方向盘,“是不是觉得我也是他们中的一个?”
“……是。”江予夺回答。
“为什么后来又不是了?”程恪问。
“你连燃气灶都打不着,”江予夺说,“什么都不会。”
程恪笑了起来,转过头看着他:“为什么现在你会认为他们要伤害我?”
“我们一起吃过饭,走得近。”江予夺回答。
“陈庆跟你更近不是么?还有你那些小兄弟,”程恪说,“他们为什么没事儿?”
“你跟这些人不一样。”江予夺说。
不一样。
也许吧,的确不一样。
程恪又点了根烟,按打火机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手都有些发麻,按了两三下才把烟点着了。
他看了一眼江予夺。
江予夺看上去有些紧张,但身体似乎并没有因为寒冷而有什么反应。
“我跟这些人有什么不一样?”他问。
“他们不会想要问我这些。”江予夺说。
你不相信我。
程恪还能清楚地回忆起江予夺说这句话时的样子,他的表情,他的眼神,他的语气。
程恪觉得自己脑子里很乱,他想要知道的,江予夺似乎都能回答,但这些回答却让他又陷入了更大的混乱里。
江予夺小时候在某个地方,跟着“爸爸妈妈”和别的孩子,经历了一些他不能提的痛苦,之后他从那里逃了出来,接下去这么多年的日子里,“爸爸妈妈”派来的人,一直跟着他,每次都是不一样的人,都是他没有见过的陌生人。
而一开始江予夺觉得他也是这些陌生人之一,在确定了他不是之后,江予夺又发现这些人想要伤害他。
而在江予夺看来,林煦应该就是想要伤害他的人。
程恪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他到现在还记得陈庆指着他大骂时的场景,他也不愿意做出这样的猜测,但现在江予夺给出的信息,却让他根本无法想明白。
“你是怎么判断,哪些人是……”程恪找不出合适的词语。
“我能看出来,”江予夺转过头看着他,“也能感觉得到,发现我看到他们了,他们就会跑掉。”
“那林煦……”程恪的话没有说完就又被江予夺打断了。
“我能看得出来,”他说,“我见得太多了。”
程恪没有说话。
“有时候我会受伤,”江予夺看了看窗外,“不是特别严重的伤,他们只是要让我知道。”
“知道什么?”程恪问。
“跑不掉的,”江予夺说,“永远也跑不掉。”
“为什么不报警?”程恪说。
“没有用。”江予夺回答得很快。
“你报过警吗?”程恪盯着他,“没有报过警为什么说没有用?”
江予夺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报过警吗?”程恪又问了一遍。
江予夺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