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很。”
早膳已经摆好,我坐在桌边,随意扫视着奏疏上的文字。这一看,便看住了。这是一篇反对皇帝对北燕用兵的政论文章,摆古论今,洋洋洒洒,足有两千来字。立论严谨,文辞质朴。阐述的理由不过三点,第一是兵危战凶,国虽大,好战必亡;第二是灾异频现,正是上天对国家轻启战端的警示;第三府库罢弊,民怨沸腾,战后必有瘟病肆虐。我想大约是皇后拿错了,便将奏疏合起重新看了看封题:汴城尹之女陈印心。并没有错。
绿萼见我只是盯着奏疏发呆,不禁笑道:“怨不得人人都喜欢当皇帝,原来奏章这样好看。姑娘看着连饭也不想吃了。”
我轻斥道:“别胡说!”
芳馨进来,一把抢过我手中的奏疏:“还是让奴婢装起来吧,姑娘到了永和宫,再慢慢看不迟。这会儿还是好好用膳要紧。”
我笑道:“世人为何喜欢当皇帝我不知道,然而我却知道皇后为何非要将这差事交给我来办。”
绿萼道:“自然是因为姑娘能干。”
我大笑:“比我能干的姑娘很多。就说这位写奏章的陈姑娘,那一手好文章,我是写不出来的。”
绿萼奇道:“那是为何?”
粳米粥清香黏稠,我一口气喝了大半碗,方道:“这些官样老夫子的文章,哪里是出自女儿家的手笔,分明是朝臣们借着女儿的名字上书给皇后看的。想必皇后心里清楚得很,所以懒怠看这样的文章,才丢给我。你说说,这位陈姑娘我是选进来还是不选进来呢?”
两株银杏高耸挺拔,笔直的枝干如长臂伸向天空。扇叶随风而动,在阳光下闪出各样翠色。树下摆着“事事如意”雕花桌椅,桌上陈放一套青瓷茶具。一个小宫女正在桌前斟茶,永和宫执事瑶席在一旁道:“听闻朱大人最喜欢碧螺春。这是今年的新茶,想来她爱喝。”
绿萼扶我进门,一面道:“奴婢就说,让姑娘在长宁宫等一会儿再过来,姑娘偏不。这会儿奴婢们要收拾屋子,这乱糟糟的可怎么歇息?”
我笑道:“我在长宁宫傻等也是无聊,还不如早些到永和宫来。你们把刚才那几封奏章拿出来,我就坐在那边树下看。你们只管忙着,不必理会我。”
瑶席闻言迎了上来,笑道:“才说到大人爱喝碧螺春,大人就到了。奴婢已沏好了茶,大人请坐这边来。”说罢行了一礼,请我坐在树下,又奉上茶来。
只见这张桌子纹理细致均匀,色泽内棕红外浅白,棕红处雕着六只柿子,浅白处雕着三把首尾相接的如意,倒也别致,遂指着桌子问道:“这是什么做的?”
瑶席笑道:“这是樱桃木的,是今早皇后才命人从内阜院搬来的。”
我转头向绿萼笑道:“樱桃倒是常吃,却还没见过樱桃木的家什。”
瑶席道:“这是才从极西的海外运过来的木材,从岭南羊城上的岸,千辛万苦才运到京中的。统共才做了这一套桌椅,就拿到永和宫来了,可见皇后娘娘器重大人。大人先在此饮茶,一会儿屋子拾掇好了,再进去不迟。”说罢挥挥手,永和宫的宫人们接过芳馨和红芯手中的物事,纷纷忙碌起来。绿萼开了装文墨书籍的木箱子,将皇后给我的十七封奏疏寻了出来,放在小桌上。
瑶席奉承道:“都说朱大人是女官之中最聪明最好学的,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茶盏是梅青釉剔花青瓷,茶虽清香,却因梅青色为底,茶汤色泽暗沉。平日里我喜欢用白瓷盏饮碧螺春,白瓷光洁亮白,显得茶汤色泽纯净,缥如美玉。我淡淡一笑:“姑姑过誉了。若说最聪明的女官,自然是封大人才对,玉机不敢当。”
瑶席道:“封大人声名在外,自是不假。可是这里是内宫,宫外声名再好也是无用。谁最聪明能干,皇后说了算。”
我听她说得露骨,忍不住抬头仔细打量她。但见她约莫四十来岁,眉眼精细,肤色白皙。身着檀色欢喜纹半袖,下面是一条牙白色长裙,裙角上用银线绣了几朵梅花,在阳光下甚是耀眼。瑶席是永和宫的执事,和定乾宫的良辰、守坤宫的桂旗一样,官居九品。见我打量她,只是低眉垂首,唇边挂着一丝不卑不亢、恰到好处的微笑。我笑道:“这茶很香。”
瑶席道:“奴婢听闻姑娘最喜欢碧螺春,知道姑娘要搬过来,昨日特意去内阜院向商总管多讨了些。大人喜欢便好。”
我笑道:“我很喜欢,姑姑费心了。”
瑶席欠身道:“姑娘且坐会儿,奴婢先告退了。”说罢退了两步,转身往悠然殿去了。
绿萼笑道:“这位瑶席姑姑是出了名的精明厉害,听说从前还未得品衔的时候,便将手下的宫人治得服服帖帖的。”
我拿起一封奏疏,微微一笑:“从前在长宁宫,白姑姑是最温和的,整日由着你们胡闹。如今有个厉害的姑姑管着你们,看你们还这样没规矩!”
绿萼撇撇嘴道:“奴婢们是服侍姑娘的,哪里由她来管?!”
暮春的风又湿又暖,阳光透过树叶如雨点般落在奏疏上。我细细看了两封奏章,便到了午初时分。芳馨和瑶席一同领了众人上前,芳馨屈膝道:“屋子都收拾好了,姑娘进去瞧瞧,若有不妥当的地方,奴婢们好改。”
我笑道:“既是两位姑姑布置的,想来必是妥帖的。”
瑶席带领众人参拜,我忙命芳馨取银子放赏。瑶席忙道:“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