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清和突然向我投诚,这让我不得不怀疑,因为……那天晚上发生了太子一案。”
说到这里,他转头看向沈容和,吐出的话不知是对着沈容和说的,还是对着自己。
“你在告示上写着太子是被人冤枉,想必你所说的人,就是……朕。”
沈容和张嘴欲言,却被他接下来的话打断了:“先皇对顾皇后极为宠爱,甚至愿意为她六宫无妃,废除三宫六院,只留下皇后的位置,与她举案齐眉,共担天下。太子明润是顾皇后的孩子,先皇自是倍加宠才武德样样出众,先皇对明润更是呵护备至,让我和二皇兄嫉妒不已。”
嘴角掠过一抹艰涩的笑,他继续道,“虽然我暗中嫉妒明润,可也从未起过要谋害他的心思,若不是因为那时一时鬼迷心窍了,我……”
说到这里他低咳两声,重重喘息两口粗气,顿了顿才开口,“当时的巫毒案是二皇兄策划的,当他找上我一同合作时,我本欲拒绝,可那时不知被什么迷惑了心智,就这么选择了默认。但我没想到这个案子会如此惨烈,太子府上所有人都被斩首,没有留一个活口……”
说起当年的血案,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恍惚,笑容苦涩。
“后来事发,二皇兄畏罪自杀,这太子之位一下子就落在了我的头上。不得不说,我当时虽对明润心怀愧疚,到底还是觉得欢喜,因为先皇开始关注我,这天下,终于是我的囊中之物……”
沈容和眼神复杂地睇着他,他说的这些实在让他出乎意料,至于到底是真是假,他已无力去探究清楚。
叙说完这一切,皇上咳嗽几声,眼神复杂地看着沈容和,“清和效忠的人只有明润,朕一清二楚。就如,你所选择效忠的,一直是祁钰,你们沈家人……果然是世代忠良……”
抚着桌案的手蓦地收紧,沈容和一瞬不瞬地看着他,震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天下在朕手里只会毁掉,是时候将这一切还给祁钰了。”
沈容和心中犹如打翻了陈醋,五味参杂。
当初蒙古王手握一部分兵权,他竟会将郡主许给龙祁钰,这点沈容和当时就有些想不通。如今想来,想必那时皇上就已经打定一切主意了。
长叹一声,皇上眼神复杂地凝着沈容和,沉声道:“你对祁钰……你用尽心思逼迫祁钰谋反,为的……仅仅是让他夺回帝位?”
沈容和没有犹豫,应道:“是。”
“你做右相的幕僚,甘愿被人指着鼻子骂佞臣,这也是为了他?”
“是。”
“你背叛他,就是为了逼他不得不夺皇位?”
“……是。”
这些问题本是沈容和无法为外人道的苦衷,此时却与当今皇上谈论起来,不得不说,着实让沈容和有些恍惚如梦。
末了,皇上深深看他一眼,问他:“即使你千般万般为他,他却始终不知真相误会你,这样……你,可有后悔过?”
沈容和忽然想起,多年前他也曾问过沈清和同样的话。
当时他问:“为了太子做这么多,可有后悔过?”
沈容和还记得,当时沈清和的回答是……
“不悔。”沈容和重重吐出这两个字。
“哪怕此后他绝不原谅你?”
沈容和怔了怔。
沈容和是女子,是沈清和的女儿!
为了让龙祁钰能够重回帝位,她自幼就被沈容和要求改作男装打扮。她是女子,却要如寻常男子一样活着,偏偏又不能如他们一样。每到白天他便是沈家的儿子,每当解去衣衫时面对的却是自己的女儿身。无法靠近任何男子,更不能去接近那些女子,如同一个不男不女的怪物!
沈容和深吸口气。
即便是这样,她仍是……
抬头迎上他的眸光,沈容和一字一顿道:“生不悔,死……亦不悔。”
皇上只是笑了笑,边笑边咳嗽,手中的锦帕隐隐能看见一丝殷红。
“皇上……”沈容和惶然低呼。
冲他摆摆手,皇上阻止了他上前的念头。
转头对着一直默然不语的董皇后看了一眼,皇上叹了口气,道:“将东西给他。”
沈容和正疑惑,就见董皇后捧出一个明黄色锦布抱住的方形盒子,沉默着放在他面前的桌上。
“皇上!”沈容和心中震动。
神色复杂地瞅他一眼,皇上微微凛神,沉声道:“沈容和,我和皇后已经为你打点好一切,你带着这玉玺去找祁钰,今夜连夜出城,不得有片刻的耽误,懂吗?”
沈容和抚着桌案的手颤了颤。
只听他沙哑的声音继续说下去,“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一定要将这玉玺送到祁钰手中。”
沈容和沉默着盯着他,半晌,他终是朝着皇上跪下,一字一顿道:“微臣……领命!”
嘴角浮上一丝浅笑,皇上沉沉叹了口气:“当初是我亏欠了明润,若不是我一念之差,如今也不会将这江山在我手中毁掉,如今……就当是我将这一切还给他罢!”
最后几个字自唇齿间溢出,皇上无力地闭上双眼。
离开锦华宫前,沈容和最后回头看了一眼,不由得怔了怔。
董皇后一步一顿的走到床榻边,仿佛每一步都走得极其艰难,最后,她用手紧紧握住皇上的手,一语不发的凝视着他。
皇上笑笑,反手用力握住她的手。
执手,无悔。
沈容和心中巨震。
“快走吧,不然就来不及了。”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