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亭真的倾心于他?
沈云亭为何倾心于他?
他自己对沈云亭又确是只有兄弟之情吗?
倘若是,该怎么不伤和气的拒绝?
倘若不是……那、那便如何是好?
这些问题蜘蛛网似的缠在一起,他都答不上来,而且越想越乱,觉得以自己的才智怕是无望了,想要找旁人求助,将素日亲近到足以坦承心事的人在脑中过了一遍,绝望的发现除了萧景琰,其他人恐怕都帮不了他。
——人家相恋成亲的都是女子,不存在和“兄弟之情朋友之义”混淆的可能。
列将军被煎熬不过,鼓起勇气来请今上指点,但心底其实也没报多大希望——毕竟他们陛下这辈子就一个苏先生,想必经验也有限得很,否则当年也不至于来找他要主意——同时做好了挨顿训斥的准备,却没料直接被灌了一耳朵恳切的肺腑之言,顿时消化不良地僵在原地,一边有点感激涕零的冲动,一边已经开始下意识的反思萧景琰让他扪心自问的问题。
“多、多谢陛下,”他反思了一阵,觉得条条都中,但仍有疑问,“可是……可是朋友兄弟之间,不也是、喜欢聚在一起,相互关心相互支持的吗?”
萧景琰长兄如父的慈和面目立刻被这蠢问题撬得摇摇欲坠,不耐烦地“啧”道:“什么朋友兄弟?你对每个朋友兄弟都这样?你也想和戚猛形影不离,也对他时时挂念不成?”
“……”所谓的醍醐灌顶当头木奉喝,大抵便是如此。戚猛那张虬髯曲张的黑脸在脑中一晃,列战英打了个寒颤,一瞬间就明白了——沈云亭在自己心里,确是与众不同的啊!
自己能为其他朋友两肋c-h-a刀,却不会婆婆妈妈地总想将对方牢牢护着;分别之后也会时不时思念挂怀,但绝不是这种抓心挠肝的思念法;朋友有难,自己可以散尽家财不计一切的相帮,却不会在糕的小摊时想着给他买一个逗他开心。
萧景琰瞥着呆滞了片刻后露出恍然大悟神情的列战英,正想问他是不是有结论了,忽见梅长苏已转身向小亭走来,于是加快语速道:“总之你自己慎重考虑,要是喜欢人家就早些对他说,别等人家对你死了心再后悔。要是不喜欢人家也早些说清楚,别白耽误人功夫。”
说完扔下列战英快步迎了上去,拉过自家凤王一只手合在掌心中搓了搓,说道:“山顶风太大,咱们下去吧?”
列战英梦游似的跟着下了山,吃午饭,又去游横塘。可是酒菜吃进嘴里没尝出味道,风景掠过眼前也没看出美丑来,大家走他就跟着走,大家停他就跟着停,专心致志地冥思苦想。
从孤山下山的路上他小心翼翼地承认了自己大概也是对沈云亭有意的。
可是看着梅长苏与萧景琰的背影,他又不禁疑惑——陛下与苏先生的感情是共患难出来的,经历了许多波折考验,这才能历久弥坚。自己和沈云亭相识才不到一年半,一直平平淡淡,难道就这么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要许终身吗?
会不会太仓促太儿戏了?他凭什么确定自己对沈云亭,会像陛下对苏先生一样至死不渝?又怎么能知道沈云亭对自己,不是因为他涉世未深太过单纯,将感激当成了爱慕?
关于沈云亭和情情爱爱的问题,简直就像东海的海浪一样,一波又一波无穷无尽地涌上来,他刚搞清楚了一个,又衍生出了一堆,不禁于迷茫中生出深深的无力感。
不能怪他过分谨慎,竟到了瞻前顾后的地步,只因他生长在萧景琰身边,一向事事以他为榜样。萧景琰与梅长苏当年相恋相许的过程他作为旁观者又实在记忆深刻——当时是觉得情字伤人,心中已隐隐存了畏惧;可又理所当然地认为,但凡倾心相恋,便该当是这样生死不负的。他认定了一旦与人相恋,那就是一生一世的事。他绝不会朝秦暮楚,也绝不会生二心再娶姬妾,所以这一辈子只做一次的决定,怎能不格外慎重,格外思虑重重?
萧景琰和梅长苏在横塘泛了一回舟,尽兴上岸。梅长苏已听萧景琰简略说了列将军的苦恼,知道沈云亭大有希望,不禁十分高兴。有心要再助他一臂之力,这时便借口天色尚早,“不如去义学找了云亭,一同用晚膳”。然后欣慰地看着列将军像被“云亭”二字碰了什么开关似的猛一抬头,又面红耳赤地低下去。
好生有趣。
义学明日便要开学复课,许多准备功夫要做。沈云亭一早便起来上下帮手,堪堪忙了一日。这时看看天色,虽然离与列战英约定的时间还有一段,但回到自己房中又坐不住,干脆换了衣服出门,打算早早去候着。
走到角门遇上了送酒来正要离开的芸娘,两人俱是脚步一顿,都有些尴尬。但芸娘很快就笑着招呼道:“沈公子,这是要出去?”
沈云亭便也笑着拱手:“跟朋友相约去看灯会。”
芸娘忽然脸现促狭之色,悄声笑道:“是你上次说的那个于你有恩的朋友吗?”
沈云亭一愣,白净的脸顿时红到了耳朵,吃吃道:“什、什么?不是、只是……”
芸娘本是随口跟他开个玩笑,见他这等反应反而明白了,掩着口笑个不住,说道:“好好好,你说不是便不是,不用脸红成这样。”
沈云亭被她笑得愈发窘迫,施了个礼就要落荒而逃:“那个……我先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