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上,这几天像一阵风似的,有人不厌其烦的在说:“春节到了,要回家了……”
我五年没回过家了,每次过春节还是飘飘荡荡的一个人在外面,我几乎忘了什么时候是中华民族的传统节日——春节了。直到有人在说这一天快要来临时,我才感到春节的确是逼近了我。
每到春节,我的心不由自主的就有些发慌,我感到好多时光流逝了,在不知不觉中我又老了一岁。我可以欺骗自己,甚至可以玩世不恭的生活,但在岁月面前,我得老老实实的呵。有人可以改变自己的未来,但不可以叫时间为他停留一分一秒。
那什么来着,对,这个春节来临之际,我该给千里之外的老母亲打个电话了。
“妈,那什么来着,您老人家身体还好吧,我呵,你不用,不用担心了。我最近在外边谈了个女朋友,过年呀……当然回家,对,带她一起回咱们家。省得您老人家总是为我担心,好像我在外面混得不如人似的……妈,你别哭了,你高兴呀……好了,你就少说几句吧,我都晓得……”
我同母亲的电话挂断了,而我的思绪久久不能回到现实中来。我又回想起了过去的一切,想起在张村的那些岁月。
那年毕业回家后,在张村里,人们不知道我心里整天在想些啥。看我的眼光因此不伦不类的,都说我是个“闲溜子”,说的不好听点儿,就是个“二流子”式的人物。
我不喜爱跟别人一道打牌,更不见我在自家的庄稼地里营务。人们常见我一个人在村里村外闲荡着,看上去就像个漫无目的的逛鬼似的。他们不见我做大事,也不见我做小事。可是,叫人们捉摸不透的是,我——一个高中生回村后——文不上武不下的,我的模样却像是成天寻寻思思的往深处想,在想些什么呢?
人们怎么也捉摸不透。只有我的母亲和小妹知道我心里的苦处,她们知道我所思谋的问题,可是她们也只藏在心底。
从不对外人说的事情,外人当然不知道了。这就是那时候我留给张村人的印象,一个整天闲的无事一无是处的人,有时见我在自家的楼顶上徘徊,有时又见我在村后的山坡上闲逛……人们偶尔也见我扛把铁锹出村了,可是很少见我到田地里去劳作,只见我在田埂上溜跶或在山野里游走的影子。
看不过眼的长辈们只好不住的摇头,就连我死去的父亲的弟弟——一个我称呼三爷的人也理解不了,他说我把书都读到pì_yǎn里去了。
然而,无论人们说什么,我的母亲和小妹却总是万般的护着我,随我怎样,她们也总是顺着我的秉性。似乎我的一切都没错儿。饭菜做熟了,我若不在家,她们总要不厌其烦的把在外的我找回家,好像把我找回来一起吃饭,就是她们这一天中最大最高兴的事情。
母亲是一个不识字的人,不很明白我做的事情。有时,她见我一个人闷坐在房间里,她知道我在深深的思考,在想着外面一个广大的世界。时间久了,她老人家就担心我把脑袋想坏了。她有意无意的走进来,叉开我的思路,或送给我几个水果叫我吃,或坐在房间里和我说说话。让母亲高兴的是,她总是说我很会说话,说一些在理的话。母亲一直很看重我懂得许多别人不懂得的道理,知道我是从书上得来的。
母亲在时候也从不赞成我下地劳动,我的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了百~万\小!说和写作上,我的草稿已在家里堆了厚厚的一摞儿。其实,我更多的时间是呆在家里的,母亲和小妹倒总是劝我出门去走走。有时她们叫我扛上把锹,却不叫我去做某件事,我就这样做个样子在田埂上站站,在野外里走走,在人们的心目中留下了个游手好闲的形象。只不过我从不惹事生非。
在我离开张村的前不久,母亲总是叫我去村后的张村水库里钓鱼,就如同叫我扛上把锹到田间地头走走一样。她说已经跟养鱼的三黑子打好了招呼的。
这一年,我几乎成了钓鱼的行家里手,小半天时间我就可以钓上两碗鱼来。起初,承包水库的三黑子嘻嘻望着手拿钓鱼杆儿的我,嘿嘿一笑颇有风度的说,别人来钓鱼,跟我打招呼我也不干,你钓鱼,不打招呼也随你的便,在他看来,我只不过是个闲着无事、到水库边转游来了的人。水里的鱼都被他养精了,三黑子怎么也不相信我能钓到一只鱼片。
此后,家里的菜桌上,总是少不了摆上一大碗我钓的、母亲和小妹精心做好的新鲜、可口、美味的鱼,这道菜如同是一道风景。时间一久,三黑子发现我钓到鱼了,慷慨的表情之下掩盖的那颗心,不由得暗暗叫疼。
这一回,三黑子见我走过来,忙迎上来赖道,三缺一。很少打牌的我放下了钓鱼杆儿,硬是叫三黑子按在了牌桌上。想不到不打牌的我,打起牌来手气特别旺,三黑子说我知道呢,找你来打牌你今天肯定收。
牌场散了,我果真赢了一大把。正打算满载而归时,可是,我的钓鱼杆儿却无影无踪,不翼而飞。三黑子说,一定是哪个小兔崽子拿去耍了。
三黑子又信誓旦旦的说,你放一百二十个心,找着了一定一定还给你的。然而,从此我的钓鱼杆儿再也没有回到我的手中来,我也不再去水库里钓鱼了。以后,三黑子还专门来找过我打牌去,可我始终对那事提不起兴趣来,又沉回到自己原来的世界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