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世事,当真就能皆人所愿么……?
纪连晟听了医官的话,眼神清明,却足足沉默了半响。
他明白,天意,不可违抗亦不可强求。
若这一胎是女,也未尝……不好。
短短一刻间,心潮翻滚,贪嗔交织,凡人俗骨终究难以从尘世的yù_wàng之中遁逃。
空山花落,幽人未眠。
飘渺孤鸿影翩跹九重天,世间情眷只在两心一诺间。
也未尝……不好……,不是么?
他压抑下了心中的渴望,几步走回桌案前,轻轻将握成拳的手,下意识的搁在身边桌上。
皇帝的站姿在光影下,显得落寞而优雅。
笔挺的脊背,修长的脖颈,焕发着光亮般的肤脂,高高的鼻梁上嵌着一双在沉静中洞悉万物的眼睛。
每一个细节,从这个角度看上去,都和画中人一般。
令人触目而不能忘。
纪连晟是一个相信一见钟情的人。
虽是皇帝。但他从来不可置信的相信一见钟情……
那是一种“心动”的感觉。
一见,便将一个人深刻在心底,终此一生,再不能忘记……
在过往漫长的人生里,这种“相信”在他人意志的摆布中,在食之无味的婚姻中,渐渐成为了落荒讥讽的奢望。
他在人伦中挣扎,却像永远无法登岸的落水者一样狼狈和绝望。
命运总是三分天注定,七分人追求。
爱情总是说不清所以然。
喜欢,本来就不需要原因。
可以是一句话,可以是一个眼神,可以是一次温柔的碰触,甚至……可以是彼此贴近时的轻轻呼吸……
一切都是带着体温的真实。
在血r_ou_之躯中融合交织,在时间空间里延展体验……
投入的爱情,是这么美妙的感觉。
纪连晟挥退了一干侍从,一个人静静的靠在舒软的紫檀圈儿椅中。
他望着灯火,凝心静气,将神思汇聚到一点上,脑中渐渐浮现起和慕容钦哲相处的每一个点滴。
每一个,他所能记起的点滴。
第一次在母后的院落里见到他时……
只不过是一个卑微的渴望活下去的人罢了,他轻轻捧着雨水,白皙的肤色在日光下柔和温暖的让人不禁想伸手触摸。
华光四s,he的宴席之上,他舞姿超逸,化身为飞天翱翔的雁,振翅雄飞高举,俯身暗蕴寥落凄迷。
他一心渴求一个生死相许的“情”字,像是符咒一般,那么清明的刻在他眼中光华里。
在这莫大的皇宫中,几乎所有嫔妃都好争宠,却从没有任何一个人,堂而皇之的用一种超凡震慑的姿态,展现过这种渴求。
问世间,情是何物……?
直教生死相许。
纪连晟想着想着,不知为何,忽然间,心中感到特别安静。
他轻轻伸手合上面前桌案上摆放的几卷折子,宣告这一日的劳碌告终。
“齐歌”
他站起身,轻唤了一句。
齐总管站在外殿听见皇帝的声音,立即就闪了进来。
“钦哲今日怎样了?”纪连晟询问道。
“回陛下,少使好多了,说是想回长年宫。”齐歌如实道。
前所未闻。
纪连晟有些意外的侧下了身,扫了齐歌一眼,愣不知该说什么。
齐歌低着头也不用看,就知道皇帝心头意外。
也对,这宫中争宠的伎俩无所不用,不都是为了能皇帝更加亲近些么?这慕容钦哲倒好,呵呵……
“长年宫做法七天,务必要干干净净。”
纪连晟一边吩咐,一边就向殿外走。
齐歌小碎步跟着,压着嗓子问道:“陛下,长年宫中的香气时有时无,实在无法找到源头……”
纪连晟身为九五之尊,可十分不屑那些个怪力乱神的说辞,斥道:“怎么?不相信是人做的?”
他一句话,齐歌就住了嘴。
大梁宫廷几百年间的冤魂不在少数,若是都往这上面靠,怕是不会有一天清静日子。
“奴才再去细查。”
两人说着话儿的功夫,也就从正殿绕到了偏殿。
慕容钦哲歇在这里,夜已经深了,殿内的主灯也早已燃灭。
站在殿外通夜侍奉的侍从,见皇帝不经意的驾临,也并不意外,立即打开殿门迎纪连晟进去。
“睡了?”
皇帝轻问。
那侍从点点头,压低声音的道:“是的陛下,少使已经歇下了。”
也对,时辰不早了。
有孕的人,本就嗜睡,寻常。
纪连晟本想转头就回自己的寝殿,但不知为何,一念之间,他站住了。
目光穿过殿中的长廊,他看着远处微明夜灯下,拢着的薄薄床帐。
心头被那床帐之后睡着的人,撩动了起来。
夜风轻邈,绵绵若丝。
慕容钦哲的神志在半睡半醒之间游离,腹中的胎儿在夜里并不安静,时常让他的下身感觉不适。
他轻轻侧过身,呼了口气,想寻找一个更舒适的姿势安放自己的身体。
忽然,只觉得床帐撩动了。
一个人轻轻的靠了进来。
“啊——”一句哽在喉间的惊叹,没有发出声音。
他很快就意识到,是皇帝。
也只能,是……皇帝。
出其不意的惊扰还是让慕容钦哲受了点惊吓,他皱起眉,一手轻护住长长衣衫下的腹部,轻声对着纪连晟道:“陛下……”
纪连晟看他的眉目,就知道他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