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仆垂下了头,什么话也不敢再劝了。
长安也不在意他,她深呼吸了一口气,似乎要将心中的郁气全部吐出来。喃喃道:“皇兄死了,皇嫂死了,宸郎也死了。我辜负了皇兄的期望,没能护好她们母子。母后被他囚禁,宫里宫外血流成河。整个江山在他手中乌烟瘴气,母后看走眼了,我也看走眼了。”
她漫无目的的移动着视线,突然落到了角落里站着的长乐身上,不禁微微皱眉。
“谁把公主带到这里的?快把公主带下去。”
侍从忙上前去,长乐不理她们,只是懵懵懂懂的看着母亲,问道:“母后,父皇对您不好,但姨姨对您很好。姨姨很喜欢您,您为什么不去找她呢?”
侍从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连忙磕头求饶。宫中谁人不知,长乐公主口中那人是一个禁词,别说她的名字了,就连她的存在都不能被提及。虽然是长乐公主说出来的,但她没有阻拦住,那就是她这个奴婢的错误。
长安公主没有发怒,她神色复杂的望着长乐,良久,她突然伸手,似乎是想轻轻摸摸长乐的脑袋,同时嘴角扯出一丝僵硬的笑容。但手臂伸到一半,她不知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手臂就那样收了回来,昙花一现般的笑容消失在面无表情的脸上。
她挥了挥手,只说:“带公主下去吧,再有下次,直接杖毙。”
长乐不想离开,她明白母亲现在的心情不好,想留下来陪陪她。就像曾经她心情不好时母亲陪着她轻声安慰她那样。但直到侍从温柔而强硬的将她拉了出去,母亲还是没有发话要她留下。
“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情?”她茫然的朝母亲问道。
殿内没有回应。
当天傍晚,皇帝又来了鸾凤宫。
长乐本不以为意,还在为白天母亲冷淡的态度耿耿于怀,可是临到夜了,她居然隐约听到正殿内母后和父皇争吵的声音。
长乐仔细听了片刻,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便轻轻撩开帐子。她看到值夜的宫人已经在外面的小塌上睡着了,于是小心翼翼起身,没有惊动那宫人。她知道她殿里的这些宫人听从母后的吩咐,将她管得极严,如果她们被吵醒了,是绝对不会让她出去的。
宫人们似乎都集中在正殿里,长乐一路走去,倒是无人发觉。快走到地方,长乐听见大殿里吵吵嚷嚷,便悄悄躲在y-in影中,望里面看去。
殿内到处都是狼藉,摔碎的茶盏,花瓶,横七竖八翻到的椅子,暴怒的皇帝在宫人心惊胆战的搀扶下起身,气急败坏的吼道:“那贱人受了重伤,走不了多远,还不快将她给朕带回来!”
侍卫们慌里慌张的冲了出去,太医也很快赶到,长乐远远看到皇帝脖颈有一道狭长的划痕。但伤口并不深,只是微微往外渗着血。
“贱人!贱人!”皇帝怒不可遏,随手拿起身旁的东西重重砸在地上。紧接着又狠狠发作了几个下人,他尤有余怒,目光y-in冷的扫了一圈殿内:“将鸾凤宫内的奴才全部处死,皇后今晚急病薨逝,着礼部拟定谥号。”
下人战战兢兢应了,又突然想起鸾凤宫内还住着一位主子,连忙请示道:“陛下,那长乐公主......”
“长安一人在地下未免孤单,就让长乐替我去陪陪她。”皇帝轻描淡写的道。
给母亲陪葬。长乐轻声念了几遍这句话。她抬头,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场闹剧。父皇对她一向是宠爱之至,她心里也大概清楚,那是因为父皇很喜欢母后,所以对她爱屋及乌。到了现在这种时候,父皇不喜欢母后了,所以就成了恨屋及乌。
眼见着皇帝就要出来了,她想了想,转身朝一个方向走去。
现在宫中肯定是戒严了,母亲出不了宫,又走不了太远,她能去的也是最熟悉的唯有一个地方。她曾经身为公主时和太后一起居住的宫殿,乾元宫。
长乐抄小路走了过去,因为皇宫侍卫们是先以鸾凤宫为中心向周围搜查的,暂时还没有搜查到这里。揽月殿有一个小小的院子,长乐进来这里,就看到她的母亲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浑身鲜血。向来端庄威严的太后不顾形象的蹲在地上抱住她,泣不成声。
长安勉强睁眼,动了动手臂,想为太后拂去眼泪。可无奈她浑身无力,手臂未能抬起,反而牵动了伤势。她自嘲的扯了扯嘴角,低低道:
“母后,孩儿、孩儿这一生,过的异常失败。我想要守护的,却从来护不住。我明明在乎的,却总是被夺去。母后,您为孩儿取名长安,希望孩儿一生平安长乐。可是孩儿这半辈子,除了幼时与您在乾元宫中生活外,从没有过过一天安乐日子。孩儿累了,疲乏了,厌倦了,孩儿不想再折磨自己了,母后,请原谅孩儿,孩儿要先走一步了。”
“母后,您为孩儿取名长安,那孩子,孩儿给她取名长乐。惟愿她此生困苦无依,饱受折磨背叛,唯愿她此生此世,得不到半分快乐!”
怀中的躯体渐渐失了温度,寂冷长夜中,尚还年轻的太后放声大哭,她的幺女,她最最乖巧的长安已经彻底离了人世。怎么能走的这么早呢?怎么这么年轻的孩子,却比她还走的早一步。白发人送黑发人,白发人送黑发人,那样温柔聪慧的长安没有了,她的长安,那样乖巧可爱的长安没有了,那个会在夜里批奏折子时,懂事的给她捏揉肩膀的长安没有了,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