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续走后,明烟在卧榻上翻来覆去,好半晌,可是梗在胸口的气却始终散不下去。她猛地翻身坐起,推门而出,顺着暗阁阶梯往下,去了花阑坊中暗置的地牢。
说是地牢,环境当然不同于真正的牢房,吃住一应俱全,只是没有人身自由。
这是卫勋受伤后,明烟第一次来瞧他。明烟进门时,卫勋还躺在床上看书,见她来了,微微顿住动作,看向她。
她坐到他床前,盯着他,好半晌,才道:“腿还那么痛吗?”
他细细打量她的神情,“你还关心吗?”
见明烟没有说话,卫勋道:“说吧,因何而来?如今的你若非有事,恐怕一辈子都不会想来见我吧?”
“我收到一封信。”明烟开门见山,道:“帝都中你的盟友究竟是谁?既然能打动你率湘东军入帝都,恐怕许给你的好处不会那么简单,是吗?”
“好处?”卫勋喃喃道:“荣华富贵、权势地位皆是过眼云烟,你以为我在意那些东西吗?”
明烟一愣,“那你究竟图什么?”
卫勋认真地望着她,“我为了什么,你会不知吗?”
明烟神情有些愤然,“为了取而代之,将我控为禁脔吗?”
“如果那是唯一可以将你一辈子留在我身边的方法……”卫勋顿了顿,“是的,我会那么做。”
“卫勋!”明烟怒道:“即使搭上所有湘东子弟的性命,你也在所不惜吗?”
他蹙眉道:“那我问你,如果不是如此,你会给我机会吗?你会重新选择,弃卫瑾而选我吗?即使我们可以顺利成婚,他日你知晓真相,会不离开我吗?”
明烟不说话,于是他冷嘲地笑了,“你不会!因为你才是湘东王!你才是卫氏唯一的血脉,掌控着号令湘东军的兵符!我,不,连卫瑾都是……我们只是你的影子,你的挡箭牌,为了护佑你的安危而存在的可怜傀儡……你对我而言如此高高在上,我只有这么一次机会,赢了,从此以后我便是湘东王,而你一辈子只能做我的王妃,我的女人,阿莲,如果你想问真相,这便是。”
明烟深吸了一口气,“告诉我卫勋,和你联手策划这件事的人还有谁?”
见他闭口不言,明烟忽然伸出手攥住了他的手,惹得他一愣,“阿莲……”
“我答应你。”明烟郑重道:“如果此次危机可以顺利解除,我便带着那些湘东遗民重回湘东,你还有我,我们也一起回湘东去……如果你我的婚事,遗老们皆无异议,我便嫁与你为妻,一生陪伴在你左右,如此的话,你愿意告诉我你所知道的真相吗?”
卫勋缓缓收拢明烟的手,牢牢握在自己的掌心中,才道:“你说真的吗?阿莲……”
明烟点头,道:“我以湘东之主的名义发誓……告诉我吧,卫勋哥哥。”
从卫勋那里离开后,明烟立刻回房写了一封信,写好后她唤来褚月,吩咐道:“立刻送出去,务必要在新元日之前,得到费先生的回复。”
褚月离开后,明烟重新翻躺在软榻上,依旧辗转难眠。她想起和宁徽决裂那晚,她转身离开前,他最后说的那番话,“你不信我没关系,可我愿意以身家性命去信你。你若心中实在恨我,就算一弩杀了我,我也毫无怨由,但眼下有比你我之间的私怨更重要的事情摆在眼前,恳请湘东王能以天下百姓之苦为念,不计前嫌,再度出兵勤王,拜托了!”
她狠狠翻身,闭上眼睛,口中骂道:“宁徽啊你这个混账东西,真是满口的混蛋逻辑啊……”
李豫从噩梦中惊醒,一身大汗淋漓的冷汗。他一边急喘着,一边大声道:“斐济呢?快叫斐济来。”
斐济自从掌管了所有的禁军后,俨然已经成了皇帝眼中的红人,说皇帝片刻都离不得他,也不足为过。
片刻,斐济赶来,躬身行礼,“皇上,奴婢来了,可有何吩咐?”
李豫拥被而坐,神情惶然,“斐济啊,朕做了极可怕的梦,眼下怕得很,想找个人说说话……”
斐济会意,到了皇帝近前,帮他把枕头垫在腰后,又给他披了一件衣裳,再将被子掖好,才斜着身子,坐在龙床前的矮凳上,“奴婢在,皇上便把梦到了什么,和奴婢说一说,兴许啊说完了,这梦就不那么怕人了。”
李豫似乎仍心有余悸,他愣了片刻,才开口道:“朕不是第一回做这个梦了,只是这回尤其吓人。”
斐济问道:“什么梦啊皇上?”
李豫没有回答,只是望着斐济,好半晌,才道:“遥露台那边是不是传言闹鬼啊?”
☆、181207
遥露台在先帝时, 真可谓大宣第一台, 美轮美奂、巧夺天工,是先帝花费大量金银堆砌而成的一座华宫, 更是他大兴土木肆意享乐的一处极致之所。
后来先帝又在遥露台上起了一座楼,先帝亲自赐名为摘月楼。这摘月楼竣工不久,就承载了一次华宴, 不是旁的,正是五年前的九功宴。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