汀叶光着脚踩在铺满落叶的地上。四周都是五大三粗的工人,她有些茫然地看看他们,又看看自己出来的地方——原来这栋房子,是这么破,这么旧的吗?
远处记忆中的山林不见了,小溪和田野也不见了,变成了宽阔平整的道路。汀叶突然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了,也许她也和那个灰眼睛的男人一样,不知不觉穿梭了很多个世界?
她抱着熊,握着八音盒,坐在路边,看着那些男人拆她的大房子。她答应过小姑娘要守着她的家人,还有她的家,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那个家被整个拆掉的之后,汀叶跟着这些人去了他们来的地方。那里有很多高耸入云的大楼,还有开得飞快的四轮车。路上来去的男男女女都穿着奇怪的衣服,不过汀叶倒并不讨厌。
汀叶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走了好多天,遇见了很多孩子。他们都大声地招呼她一起玩,可是她却怎么也不能像以前一样开心起来。
每天傍晚,和她一起玩的小伙伴都会被自己的家长陆续接走,又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她站在那些过去从没见过的大玩具中间,看着远远近近的灯火,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汀叶慢慢地走在小巷里,走到路灯照不到的地方,掏出她的八音盒,拧紧发条,听它唱了一首歌。
“哇哦,有点年头了。”身边突然传来一个小小柔柔的声音。
汀叶被吓了一跳,猛地回头,看到一个穿着黑衣服的小姑娘坐在路灯下一张破破烂烂的折叠桌边,正兴致勃勃地盯着她看。她身上的衣服是汀叶熟悉的时代的风格,汀叶差点要把她当成曾经见过的那个人了。
“你认识这个八音盒吗?”汀叶走过去问她。
黑衣服的小姑娘摇摇头:“不,我说有点年头的,是你。”
路灯太暗了,汀叶看不清她的脸,于是打个响指,在食指上点了团小火苗,凑到她面前,想照一照,却被她像吹生日蛋糕的蜡烛一样一口吹灭了。
“真是巧,”黑衣服的小姑娘说,“你能看到我,我也能看到你。”
“你是谁?”汀叶问。
“我?我是一个占卜师,”小姑娘说,从手边的绒布口袋里取出了一副牌,“你可以叫我可洛洛。”
“可洛洛……”汀叶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努力记住。
“占卜师是做什么的?”她问她。
可洛洛皱了皱眉头:“你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然后伸手拍掉汀叶要摸她眉毛的手,“占卜师是帮助那些心存疑惑的人,找到正确的方向的。”
正确的方向?她想了想:“我没有能回去的地方了。”
“这么巧,我也没有,”可洛洛说,“所以我也没有地方能收留你。”
汀叶又打了个响指,放大了路灯的光线。她终于看清眼前的占卜师的脸了。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同,不甜不纯不可爱,虽然看上去还是个孩子,但是眼神凶巴巴的,盯得她有点怵。
“其实你想找的不是能回去的地方,而是在等你回去的人,对不对?”占卜师说。
汀叶不是太懂她的话,不过还是点点头。一直都是她在家里等着家里的人回来,从来没有人等过她——不过,她出不了门,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所以也没有必要让人等。
“这么巧,我也没有。”
可洛洛冲着她嘻嘻嘻地笑。汀叶也不由自主地笑了。
“没有人在等我,我也没有在等人。”可洛洛是这样的说的。
“那你为什么要坐在这里呢?”汀叶问。
“因为我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啊。”
汀叶突然灵光一闪,跑到她身边挨着她坐下。
“那你在这里等我好不好?这样你就有人可以等,我也有人在等我了。”
可洛洛愣了一下。汀叶看到她眼睛里有一个小小的自己,她想现在自己眼睛里也一定有一个小小的她。
“好啊。”占卜师点点头答应了。
汀叶又开心起来了。那天起,她每天结束了和小伙伴的玩耍之后,就蹦蹦跳跳地来找这个叫可洛洛的占卜师,挨着她坐在小椅子上,看着她给一些奇奇怪怪的人占卜。有时候可洛洛不让她坐,她就蹲在边上,靠在墙上,挂在路灯上……反正她要让可洛洛一直在她的视线内,好像小猫跟着猫妈妈——不对,是猫妈妈盯着小猫。
终于有一天,占卜师赶她走啦。
“你要在我这里待到什么时候?”送走一位客人之后,可洛洛不客气地望着她说。
汀叶眨了眨眼睛,不太懂她是什么意思。
“不是说好了,你在这里等我的吗?难道你不想等我了?”
可洛洛叹口气,像个大人一样揉了揉额头:“可是你天天来找我,我有等你的必要吗?”
是……这样的吗?
“而且,那个你在等的人,已经回来了,”可洛洛说,“现在被等的人变成了你,你就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汀叶愣住了。她自己都忘了是不是还在等着什么人,她只知道小姑娘的家人不见了,家被拆了,她答应过要守护的东西都没有了。现在还有什么人会等着她呢?
她从路灯上跳下来,冲到可洛洛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对方却使劲甩开了她。就像好多年前,那个小姑娘甩开她的手一样。
汀叶看到她摸出一张牌。牌面上有一栋大房子,还有绿草茵茵的花园,一个带着红帽子的小男孩抱着一个插着百合花的大金杯站在草坪上。他面前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