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走进来,在他对面自己的座上落座,看了棋桌上池饮随手下的一盘残棋,又看了他一眼,道:“沈独有什么打算我不清楚,但你戴着的这张假脸看着是真让人不习惯。”
“嗯?”
对面的“池饮”发出一个微微上扬的声调,抬手摸了摸自己这一张“脸”,却是慢慢笑了起来,调转了眼眸,颇有几分戏谑地问顾昭。
“我这一张脸有什么好奇怪的?反倒是你们挺奇怪,好端端的,放着柔柔软软的女儿家不喜欢,怎么一个一个净都喜欢上又臭又硬的男人?先是沈独,后是你。”
“干你屁事。”
顾昭的面色略略冷了几分,若换了是沈独在他面前,他还能说出个一二三四五来,但池饮就没那么简单了。
“来找我何事?”
“当然是谈合作。”池饮放下了手掌,平静地说了一句,接着便道,“我记得你曾对我说想要联合我手一道除去沈独。现在我考虑好了。这武林里,比起你,我当然更想除掉他。只是不知顾少山如今是否改主意了?”
“怎会?”顾昭敛眸一笑,“池少盟主愿意合作,至少可为昭拔去一心腹大患,何乐而不为?”
“哈哈哈……”
约莫是觉得自己也算顾昭的心腹大患,也知道他们这一次合作怕是个不会有第二次的一锤子买卖,所以池饮大笑了起来,笑够了后才道出自己计划。
“那下不空山时,绝对是个极好的机会了。”
届时沈独已经在不空山上因讨要佛藏之事,触怒了天机禅院,且因为得到佛藏,必有怀璧之罪,江湖群英必定不能容他。
随便找个理由,便能在山下围而歼之。
若再有蓬山与天水盟这样的两只庞然大物,沈独绝对c-h-a翅难逃。
不需池饮多言,顾昭也明白这时机有多妙,便也十分愉快地笑了起来。
倒是池饮,目中反多几分惆怅。
他端起茶来饮,放下时才有些慨叹:“若当年有人告诉我,沈独会变成这样,我是怎么也不肯相信的……”
顾昭没有说话。
屋子里就他们两个人,相对而坐也不用担心旁人看了怀疑,毕竟都算是正道上的厉害人物,喝个茶说个话完全正常。
只是谁的心思都不在眼前。
“池饮”想的是很久很久之前的那些事,还有那个运气很好、大难不死的沈独;顾昭想的也是沈独,只不过他对以往的沈独并不了解,现在也不过是在想,那天机禅院中,除了佛藏之外,是否还藏有什么让他不得不去的理由……
天已近暮。
这些天来春气渐暖,虫声慢起,去冬飞离的鸟雀又自南方飞回,为周遭世界添上几许盈满生气的嘈杂。
日将落,月将升,不空山上一片安宁。
恢弘的禅院里,庙宇禅房连成一片,一眼望去,只有那一座老旧、孤冷的业塔高耸而突兀地立在其中。
今年的无忧花,开得格外晚。
这是佛门的圣花。颇有些瘦骨嶙峋的花树立在佛塔外面,只发出了许多碧绿的叶片,淡黄的蓓蕾还小小的,缩卷成一团,还未有半点要开的迹象。
一阵和风吹来。
白衣的僧人便站在树下,抬了那一双不染尘俗的慧眼去看。
形容枯槁的老僧难得盘坐在了塔外的台阶上,正一点一点掐着那长长的一串挂珠,感受到这一点风的气息时,便也随之抬头。
满树碧叶摇动。
老僧于是想起了禅门中另一段很有名的公案:“心生,种种魔生;心灭,种种魔灭。不是风动,不是幡动。”
这一段,僧人自是通晓的。
他静立良久,开口时,声音里才透出一点别样的意味来:“仁者……”
后面的二字,却悄然隐没。
第65章 启程┃待往后再好好哄哄他也就是了。
“这个池饮, 我总觉得不很对, 派人仔细查查他。”
顾昭走后, 沈独一人独坐了许久,似乎陷入了沉思,直到外面天光敛尽, 钩月爬上,才回过神来。
他叫来了裴无寂与姚青,但没叫崔红, 然后翻开了那名册, 指着上头“天水盟池饮”五个字,向他们吩咐。
这一段日子以来, 崔红虽失去了间天崖左右使的位置,但沈独有什么事情基本都是带着他, 也让他知晓的。
可这一次,偏偏缺了他。
姚青与裴无寂都是很敏感的那种人, 或者说在沈独身边做事,没办法不敏感,所以几乎在沈独说话时就隐隐感觉到了一种不对劲。
姚青迟疑了片刻, 还是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道主您觉得此人哪里不对?”
“脸不对。”
沈独想起那一日在剑庐所见, 还是觉得小心一些为好。
“你们只需派人查探天水盟少主池饮左耳那三枚银环,是什么时候打上去的,可曾有摘下来过或者受过伤。前阵子在剑庐,我见他穿环耳孔处发红,不像是穿了很久的。”
姚青顿时一怔。
裴无寂脑子灵光, 瞬间就明白了沈独的猜测与怀疑:“道主觉得,此池饮非彼池饮?”
“查查看才知道。”
那池饮给沈独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他没有把话说死,只让他们去查,且还必须要尽快。至于不让崔红知道这一点,不用他说,他们两人也应该知道。
但在两人退下的当口,沈独看了他们一眼,微微一抿唇,到底还是开口,道:“裴无寂留下。”
姚青看了裴无寂一眼,显然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