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是幻觉么?
淡淡想着,倪云皎迈步朝树林里走去。倪云初并没有跑出多远,此时倚在树旁低着头,手里不知拿着什么东西,一面还嘀嘀咕咕地说着话。
听见声响,他立刻把手里的东西收起,抬头望来。以倪云皎的眼力,大概看得出那是个木雕。
他眼里就有了微微笑意。这样对着木雕说话的弟弟,让他觉得很有几分可爱。
然而这笑意被倪云初捕捉到,顿时就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倪云初重重地哼了一声,抬步就要离开,被一只手按在肩头。
这手的力道并不重,如果他想,很容易就可以挣脱,但是倪云初并没有。他像是终于找到了台阶,嘴角微微翘起又很快恢复了面无表情,活像个傲慢的小少爷。
倪云皎拍拍他,盘腿坐在树下,示意他也坐下来。但是倪小少爷立刻投去了控诉的眼神,见自家兄长想起了他之前的“暴行”,眼神也软化下来,于是颇有些得寸进尺地缩进兄长怀里,倚在他宽阔的肩膀上笑得眉眼弯弯,下一秒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板起了脸。
兄长揍他就算了,居然打他屁股!就算是父亲母亲也没有这样揍过他!不,应该说,自幼就备受宠爱的倪小公子就从未挨过揍。若非动手的人是他的兄长,他早就把那人千刀万剐,送他地狱一日游了!
见怀里幼弟的眼神不知为何染上了一抹戾气,倪云皎微微皱眉,声音清淡:“云初可是怪我打你?”
倪云初打了个激灵,立刻道:“云初不怪兄长,兄长教训我是应该的。只是云初犯了什么错,惹兄长生气了?”他语气里有些低落的委屈。
倪云皎不答,而是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半晌才淡淡地提起另一件事:“那一日我在苦竹院闭关结束,出来后便听闻我有了个弟弟。府里张灯结彩,都说你天赋绝伦,日后必成大器,”倪云初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惶惑,他一直以为自家兄长从前必定受了很多委屈,而这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来自于他——他害怕听到自家兄长的怨怼,这是他无法承受的东西。
然而倪云皎语气从容,甚至有微不可察的笑意:“云初,我很高兴。我昔年沉迷剑术,不闻其他,听闻你承欢父母膝下,扬家族之威名,我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他缓缓地说着,“我不愿意承担这样的责任,有时甚至庆幸自己天赋不佳,可以沉迷于自己的剑道,不理俗物。直到家族倾覆,直到看见中陆的惨状,听见无数百姓哭嚎——我才知道我错了。”
“兄长!”
“我错了,云初,”倪云皎的声音是那么的平静,平静中自有坚定与不可撼动,“剑,不该只为了自己。我的弟弟尚有澄清天下、重振道门的志向,我亦愿倾其所有,还中陆一片安宁。”
所以云初,你不必愧疚,该愧疚的,是我才对。
所幸如今还不算太晚。
倪云初怔住了,甚至有些瞠目结舌。虽然兄长并不怪他这一点让他很高兴,但是……他什么时候说过要澄清天下了?
隐隐约约,有一幕突然浮现在脑海里:曾经有世家想要将女儿许给他作未婚妻,被他理直气壮地推掉了:“初志在澄清天下,一日不将中陆的妖魔鬼怪清除干净,一日便不娶妻生子。”
倪云初心说,这误会可大了。他一点儿也不想卫什么道,只想和兄长一起游历天下,得道飞升。这中陆与他何干?他们倪家被灭门的时候,有人出来干预过么?
不过……对上倪云皎的眼神,他心里嘟囔,罢了罢了,就算除魔卫道又怎么样?只要能与兄长在一起,做什么好像也不是那么重要。
*
剑神墓坐落在连绵的雪山之间,一眼望去白茫茫一片,寒气逼人。
都说剑神墓难寻,可倪云初凭着自己的直觉,在七天内就误打误撞地找到了入口。穿过长长的隧道,眼前乍亮,依然是一片雪地,只是周围有奇异的树木林立,旁边立着一道碑,上面笔迹豪放:“剑神墓”。
然而他们并没有放松警惕,只因眼前还有两位修士——一人青衣素雅,是位女修;一人虎背熊腰,腰间一柄长刀,则是男修无疑。
他们都是金丹修为,看起来并不认识,甚至彼此间还有过打斗试探,地上一片狼藉。见到又有人来,那大汉不由道:“他娘的,今天是什么日子?都说能找到剑神墓的万中无一,这叫什么万中无一?呸,都是鬼话!”
青衣女修看了他一眼,显然对他并无好感,此时只是站在一旁冷冷地并不说话。
那大汉一双铜铃大眼一瞪,正待问话,边听衣衫窸窣,只见不知什么时候,树后走出了一个人。
众人都是一惊:他们竟然没有发觉到树后有人!
抬眼看去,那人模样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一身蓝衣清澈皎洁。他看着眼前远来的客人,语气悠闲而平稳:“我乃此地的守墓人。几位可是要进剑神墓?那得先过我这关才行。”尾音有微扬的笑意,若有若无,勾得人心痒。
大汉见这人不过金丹初期的修为,不由心生邪念,嘿嘿笑道:“过你这关?要怎的才算过了?大爷我的功夫,只怕你承受不起!”
这颇有些污秽的言语让三人都对他毫无好感,倪云皎的手搭在剑上,一双清冷眼眸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蓝衣人似乎朝他看了一眼又似乎没有,他脸色未变,仍是那淡淡的笑意:“可笑。”
轻描淡写的两个字落下,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