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弄得这么狼狈!

他想到了鬼僧仅剩的分魂,却没想到那分魂已经死了又活、再被一击斩首,此刻已经成了一具身首分离、看似和寻常人并无差别的尸身了,要等到之后听说详情,才不知该欣慰还是憋气地纠结了好一阵。此时,徐府内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徐星淳为了不让人察觉到动静,将鬼僧选作陷阱的那处地方周围的人都调开了,以至于劫雷引着了屋子,最初都无人来救,让火势蔓延开来,烧了几座空屋。

火焰却没往那具尸体附近蔓延——被之前作为限制的屏障拦住了。等手忙脚乱地灭了火,地上烧出一个清晰的圆形,里头倒着具尸体,一点都没被烧毁,看得清清楚楚。徐星淳自己最了解内情、最为怕死,也避得最远,等他过来主持形式,收到消息的陆夫人已经逼着陆老爷遣人过来了。

——徐府被天火烧了!不知是做过什么脏事,受了天罚!

——府内死了个妖人,尸身能避火烧!果然是和从前那件事一样,勾结恶人,招惹到了妖怪……

陆夫人坚持让轿子一起送自己过来,路上就哭了一回,只觉得自己的孩子受到牵连,恐怕已经死了。她又悔又恨,悔不该信了这是门好亲事,之后察觉有些不对也没坚持,恨徐星淳装模作样,存心害人!陆老爷原本还有些不情愿,被陆夫人又骂又劝,想起自家祖上正是因一场妖患兴起的,便也意动起来,装作拗不过夫人,放任她过去“兴师问罪”了。

徐府外因为劫雷一路落下,损毁了些房屋,但也只是在那一道路线上,加上受损并不严重,更多的人要到明天,才会从别人口中听到不知经过几次递转、已经面目全非的流言;徐府内的闹剧却愈演愈烈,眼看等不及天亮了。

而提前抽身而去的人,此刻已身在山林之中。云征出了城,直接沿着熟悉的道路,行向了山中那座野庙的方向。他之前为了困住鬼僧,设下了不止一处陷阱,有的已被破除,有的却还保持着原样。这几个陷阱中的符咒帮他挡住了第四道劫雷,紧接着落下的第五道,他设法引开了一半威力,另一半终于只好硬抗了。

不对劲……

劫雷威力提升的幅度不对劲。

云征身上本来就有些暗伤,这半道天雷让他唇角淌下了一道血线。他干脆就近找了处林木稀疏的地方,停下不再走了。他半跪在地,一只手将小狐狸抱稳在胸前,另一只手也来不及抹去血痕,控制着一片纸划过手腕,让涌出伤口的血在地面的枯草腐叶间滴出蜿蜒线条,直接用血开始绘制新的咒文。

上方雷霆滚滚而来,电光如利剑悬在头顶,随时会落下。云征不是第一次近距离见到小天劫,却从未见过这样凶险的。在徐府内,又是鬼僧、又是怨灵,他还没有发觉。可现在杀孽已经消去,只有他一个人出手帮忙,为何这劫雷的威力……却有不死不休的意味?

……在云征心中,有个小声音轻轻地说:异类……

绘制似乎有些来不及了。云征将还不能动弹的小狐狸轻轻放到地上,空出一只手来加快速度。血成为了红色的墨,里面似乎带着细小的光点,随着咒文的逐渐形成而连成了一片。他以为自己的手会有些颤抖,画出的线条却一点都没歪曲。

异类……身在此处的异类,不是一个,而是他们两个。

他被师父捡到的时候,模样就是人类的幼儿。他有感情,能正常饮食,会累会困,以正常的速度逐渐长大——但他却并不是人。这个身体最初不是在母亲的身体中孕育的胚胎,成长的过程其实也和别人并不相同。

他就像是……某种非人的力量,包裹在非人的灵魂外凝聚成躯壳,然后装模作样地从这个世界中吸收养料,随着力量增长而不断更换新的伪装。哪怕外表毫无异常,本质却不被承认——就和开启了灵智的妖族一样。

符咒画成了。成型的咒文亮了亮,屏障腾起,似乎是以血为墨的缘故,也带着淡淡的血色。云征将沾满血迹的手掌按在地面,让符咒继续将力量从他身体中不断抽走。他想:若是将这么多年来得到的,全部都给出去,够不够作为庇护?

雷霆在空中咆哮着,电光让周围忽明忽暗,逐渐凝聚成为锋锐的形状——挨在他腿边的那团温热活物动了动,一只小爪子搭了上来。云征低下头,对上了小狐狸黝黑的眼睛。他盘腿坐下,将手上的血随意抹在衣裳下摆,重新将小狐狸抱到怀中,挨着他毛茸茸的身子蹭了蹭。

“你醒了?”他微笑道,“雷劫还没有停啊……”

本该在渡过了心魔后就停歇的雷劫,丝毫没有偃旗息鼓的意思。已经有几道细小电光落到了屏障上,如雨打水面般不断引起波动。看来,的确是因为他的缘故……他做出的这番努力,除了让自己和想要保护的人一起死去,似乎就没有更多的作用了。

陆攸看到云征脸上的笑容没能维持住,终于露出了难过的神情。他此刻刚刚从心魔中解脱,身心俱疲,心情在经过混乱后却异常平静,凑近云征,用冰凉的鼻尖碰了碰他的脸,作为一点安抚。“没关系。”他小声说,“谢谢你……”

云征没吭声。雷霆落下来了。屏障没能支撑到最后一刻,他俯下身,陆攸被他完全挡在身下,感到他身体颤抖,温热的液体涌出来,浸透了他的皮毛。周围在这一瞬明如白昼,随后骤然坠入昏暗,转瞬间又重新亮起——第七道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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