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屿把手机放进兜里,西野在他动作的时候,目光注意到了虎口上方的那道疤,当初伤口有些深,过去了将近一个月那里仍是很明显。
齐屿看着他垂下的眼睫,脸上的暖意消失了一瞬,又立马重新挂上了,眼里是恰到好处的可惜,说道:“不过一场架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的确是我弟弟有错在先,你如果不愿意,那就算了吧。”
西野这才抬起眼看他,齐屿一愣。
他想,西野一定不知道他自己当时是什么样的眼神,像浓黑的夜被撕裂出一道口子,即使他固执地不间断地扯了一层又一层的黑暗给补上去盖住,却也挡不住那一点恐慌的溢出。
齐屿的心里升起一缕疑惑,又有些好奇。
西野只看那一眼便移开视线,绕过齐屿往前走去,相当于是默认了那个提议。
齐屿掸掉了肩上落的雪,等西野走出一段距离了,才冲他的背影开口道:“等等。”
西野停住。
齐屿露出一个笑,那笑与他以往呈现于人前的不同,带着一股玩味,声音却是一如既往:“我后悔了。”
他步到西野身前:“明天下午两点你们学校西门见,西里予先生。”
第10章 马戏
雪竟然一夜没停,地面上、树上、屋顶上都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白。西野拉开窗帘,天还未亮透,路灯已经灭了,店铺也都还闭着,反而比深夜显得更加晦暗。雪积得很厚,尚未有人涉足,一整片一整片的灰蓝混着晶白。
宿舍里的暖气已经停了,再加上只有他一个人住,显得空荡荡的,没有一丝热乎气。西野套上一件外套,拉开了阳台门。冷风迫不及待地灌进来,他打了个寒颤,却固执地没有关掉。
楼下传来大门开锁的声音,陆续有几个人出去了,拖着行李箱,在完整的雪地上踩出一条痕迹,像撕裂了白纸的一道墨痕,只会往旁边洇开,再也回不到完整的状态了。
他今天不想出门,也不想去工作,但还是按照生物钟五点多就起了床,然后坐在椅子上发呆。手机放在桌上,过了一会儿,他拿起来点开了之前存的那张照片。
手机因为长时间待机熄了屏,他没再去动它。
结束了偶尔去上一下的课程,去除了占据了大部分时间的兼职,这两样剥离了他的生活,他其实什么都没得做。
没有兴趣,没有朋友,没有想看的书想玩的游戏没有想陪的人,生活里全是虚无。
一切都没意思。
但他仍然不想出去。他隐隐地想给那个下午两点的约一个正式的前奏,不是工作之后匆忙的一场赶赴,也不是工作之间的一个c-h-a曲,而是用很长时间认真地慢慢等待。
小时候镇上来了一个马戏团,演两个星期,那段时间周围的小孩子嘴里谈的全都是马戏团里新奇的玩意,有很大的秋千,有旋转的飞车,有凶猛的老虎,有与蟒蛇玩耍的女人。
他也很想去,却不敢跟西守培说。有一天下午西守培带他去临街的一户人家收购旧物,那家的两个孩子叽叽喳喳说明天下午要去马戏团玩。他听到西守培边往车兜子里装东西边笑着对那俩小孩说,明天你们去的时候叫上我家西野吧。
那天伴着夕阳回去的时候,他坐在三轮车的侧边上,抓着前方的扶手。西守培弓着身子蹬车,车身随着他的用力一晃一晃的,西野的小脚也垂在半空中一晃一晃的。他看着天边那一片温暖绚丽的橙红,好看得泛了黄,想在风里跑一跑跳一跳。
第二天他醒得很早,从床头小柜子里拿出了自己最喜欢的小青蛙图案的衣服,早早地收拾好了,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院子门口等,虽然他知道要下午才能去。
他等过了中午,等过了太阳从头顶转过,慢慢垂了西,风掺上凉气,薄薄的暮色洒下来。他的小青蛙衣服沾到了板凳边上的泥,搓了搓没弄掉反而晕得一片脏污。
西守培的三轮车链条声由远及近,他跑回了屋里,再也没说过马戏团的事。
西守培只是随口一说,那两个小孩也只是听过就忘,只有他当了真。
在最后一天的时候,正好有户离马戏团驻扎地很近的人家要西守培去收东西,西守培带着他去了。他隔得远远地看见了马戏团上方不断闪现的飞车,各种艳丽花哨的摆设,还有门口竖着的牌子上的老虎与蟒蛇,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好看,也不是那么让人想看,反而有点令他厌恶。
准备走的时候西守培突然问他,要不要去里面转一转。他摇了摇头,坐到了车上,摆出了想走的架势。西守培把一把散乱的零钱塞到车前的破布包里,在路过马戏团门口的时候,从里面掏出了一张五毛的给西野买了几张小孩都喜欢玩的卡片,还送了一颗糖。
他捏着那一小沓卡片,回到家放进了床头的小抽屉里,也没再拿出来玩过。
一切都没意思。
之前是。
今天也是。
之后也是。
西野一点五十出了宿舍,门口延伸出去的雪地已经被踩得一片泥泞,漆黑的冰水浸s-hi了旁边的白雪的边缘,结成了肮脏的冰沙,他的脚踩上去,把它们彻底和黑水混成一体。
宿舍楼离西门很近,几分钟的路程就到了,他拐出大门,左右两侧是一条隔断的小道,两边种满了高大的松柏,即使是冬天仍旧繁茂,这会上面盖了雪,更是显得沉甸甸的,快把小路压实。
齐屿就站在一棵树下,他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