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算是姑奶奶开恩了。”一边抱着儿子哄道:“若是我的乖乖儿将来也这般不珍惜自己的命,为了个女人就要死要活,那我真是不如生个叉烧哩。”那小小的孩童穿着绸衫,眉清目秀,手脚圆滚滚的,看到母亲和他说话,也不知其中杀气腾腾,只是咯咯咯的笑了起来,这孩子面目相貌大半接了夏妍,唯有一双眼睛,居然神似杜铭,夏妍爱之如宝,居然亲自哺乳,不肯假手于奶娘,如今已经一岁,日日都要与夏妍同睡,长得颇为壮实。
杜鑫凝视着抱着儿子的夏妍,已为人母的她,肌肤丰盈,润如羊脂,眉目间比从前少了一分戾气,多了一分母性的平和韵味,即使说话仍如从前一般泼辣爽利,他却知道,她曾经变得冷硬的心,已经一日一日的软和下来。
正说着话,门口却是有人问:“请问你们老板还是姓夏的么?”
夏妍和杜鑫闻声抬头,却是看到了穿着一身青布衣裙的急云牵着马,在暮色中站在店门口问那招徕的小二,身后还跟着两名少年,夏妍愣了愣,忽然低声道:“真是见鬼,怎么会有这样巧的事?”
杜鑫却已是高声笑道:“阿瓦!”
急云抬了头,看到他们二人,一贯清冷的脸上,也出现了意外惊喜的神情,一边快步走了进来,夏妍忽然心里又继续暗叹:“果然,那个女子面貌再像她,两人站在一起,也绝不会混淆……这气势,太迥然了。”
急云却已三步两步到了柜台前,看到她手里抱的娃娃,嘴角的浅涡又出现了:“夏老大,您生娃娃了?大家都还好么?”
夏妍把儿子递给旁边的奶娘,却是忽然上前狠狠地搂了她一下,眼圈却已变红了:“谁不好,就是你个王-八-蛋这么多年居然一封信都没有,你对得起我们么。”
一旁的杜鑫也忍不住咧了嘴笑了,一边提醒道:“这两位是你朋友么?”
急云转头道:“是我弟弟袁玉,和同村的刘满仓,他们要上京,我和他们一路去。”一边又叫袁玉:“阿玉、满仓,过来见过夏老大和杜大哥,当年我颇受他们照顾。”
袁玉和满仓自然上来见礼不提,夏妍看到袁玉,却是眼光变了变,这个弟弟,和阿瓦一点都不像,果真是亲生的?如今却不好问,一会儿找机会再问问阿瓦算了。
急云却在问杜鑫:“施辰呢?还有他妹妹,还好么?”
杜鑫笑道:“你们上京便能遇到他们了,他入了清微教,如今还是外门弟子,说是上京去参加宗门大比的,你不知,他如今武艺可高,咱们多靠着他了。”却是聪明的没有提急云被那夫人带走的事情,这弟弟和这同村的满仓,看上去就一副乡土气息……进了客栈好奇的东张西望,还是什么都没经历过的白纸一张呢。
满仓却是好奇道:“也是清微教的?我师父也是今年参加宗门大比呢。”
夏妍却是问他们:“吃了晚餐没?没吃我让人安排,住处也别找了,就住在我这儿,别和我客气。”
急云却是有些踌躇道:“不知道杜老大那边,会不会不太方便。”
夏妍微微一笑道:“杜老大去年生了场病,已是过世了,如今万马帮,却是尊了我与杜老大的儿子为帮主,我和几位长老商量着处置帮里事务。”
急云一愣,才注意到夏妍身上衣着和插戴都极为素淡,也不知说什么合适,若是说节哀,看起来夏妍面无哀戚,加上杜铭那人,原就非良配,如今夏妍气色极好,看起来是能当家做主了,竟对她是件好事。
还是一旁杜鑫笑道:“别愣着,先安排些饭食,坐下来慢慢谈。”
夏妍笑道:“可是,该让方大厨来见见你才是……他后头不知念叨了多少次,遇到的徒弟没一个比得上你的。”
几人说得正热络,外头却是又有人问:“请问贵店店主在么?”
她们抬头看出去,只看到一个贵夫人被一名少年扶了进来,高髻宽袖,衣着雍容华丽,后头跟着几名仆妇。那名贵夫人一眼看进来,却是看到了急云,立时眼圈就红了,扑了过来搂住了急云,颤声道:“我的儿,你怎么能如此伤娘的心,你若是有个闪失,叫娘怎么活下去?”
急云一动不动,她身怀武艺,本可以轻易闪开,她却完全呆住了,一岁前的记忆,经过这些年,她已经觉得恍如隔世,几乎以为自己已经忘了,然而在第一眼看到那个贵夫人,那面容完全和记忆中的面容重合了!
这是她这具身体的亲娘!她曾搂抱着她,在窗前轻轻唱着歌谣,她曾轻轻拍着她哄她入睡,她曾扶着她一步一步的教走路,她曾在马车上,用骇绝的面容哀恸万分的看着她堕车……
而如今,她紧紧地搂着她,泪水不断地流下来,流到她的脖子里,热得发烫,她一动不动地任由她搂着,半晌才轻轻问了句:“阿娘?”
这是她这一世开口说的第一个词,是这位贵夫人日日不厌其烦地在她面前示范着口型,一遍一遍地教她,她终于又能在她面前喊:“阿娘。”
那贵夫人哭着应道:“是阿娘,阿娘带你回去,咱们永远不回京城了,咱们去一个谁都不认识咱们的地方,阿娘和你阿弟陪着你,好不好?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喜欢谁就是谁。”她含含糊糊地说着话,语不成调,却令人觉得哀婉之极。
不知何时,急云的脸上也湿漉漉的,她居然也流了泪。
旁边的人面面相覷,袁玉终于忍不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