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相互对视了一眼,不免一笑。
“他是一个很难得的人。”多洛雷斯对卢修斯说道。
“也许他只是想要回家休息一会儿。”卢修斯调侃了一下,“毕竟布鲁斯·韦恩可忙得很。”
多洛雷斯笑了一下,有些心照不宣。
咖啡馆离这里的确不远,步行不到三分钟就抵达了那里。两人坐在临窗的位置处,侧头即可以看到窗外裹着风衣疾步向前的匆匆行人,黑色的轿车缓慢驶过街口。
“咔哒”一声轻响,咖啡杯落回杯垫。
卢修斯舒服的轻轻地叹了口气:“你知道,对于像我这种并不年轻的人来说,连绵的阴雨天气实在有点不友好。”
多洛雷斯礼貌的笑了笑。
卢修斯看了她一眼,仿佛看透了一切:“——好吧,我们不要说那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了,直接进入正轨恐怕更合你的心意。”
“我必须得承认。”多洛雷斯说道,“是的,我等待着这一刻,等了很久很久。”
“我能够理解,我会从我的角度尽力向你描述那个夜晚发生的事情,但我希望……”他说道,“你要保持镇定。”
“……我会的。”多洛雷斯说。
于是他终于耸了耸肩,神情沉了下去,像是将自己投入过往的深渊,在滚滚向前的时光洪流中找到正确的坐标,重新回到那个夜晚。
“……实际上,那一天我正好去纽约谈一笔生意,夜晚的时候我打算经由布鲁克林回到哥谭——那天一整天雨都在不停地下,就像今天的哥谭一样,一直下个不停。直到接近晚上的时候天气才略有回转,天气预报说夜晚的时候雨将会彻底停下来,那时候我已经可以看见悬挂在天空中的月亮了,再加上几乎只有纽约附近在下雨,于是我并没有太多犹豫,就准备驱车离开。”
“……结果,”他顿了一下,看了一眼一脸专注的多洛雷斯,“我不得不承认——纽约的天气预报可真是糟透了。我上了公路不久,就开始雷声大作,雨哗啦啦下了起来,让人几乎看不清前面的东西——一场暴风雨就那样到来了,毫无预兆的,上一刻月光皎洁,下一刻风雨交加……那的确是一个非常可怕的夜晚。”
他说道:“一个可怕的,难以言喻的夜晚。我在这一生之中从未经历过那样可怕的暴风雨夜,我告诉我自己,‘我必须得停下来,找一个地方,随便怎么办,不能再待在那条公路上继续前行了。’”
“于是我试图找一个补给站之类的地方停下来。很幸运,我找到了。”卢修斯停了下来,他呼了一口气,似乎感受到一阵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寒意,“于是我停了下来,坐在车里,准备等待那场雨停下来。然后我听到了一阵鸣笛声。”
多洛雷斯打了个寒颤。她预感到了什么,放在桌子下面的手攥得越发的紧。
“……那是一辆大巴车,开着前照灯,在路上行驶。我看着它平稳的往我所在的方向开过来,如果没有意外的话,那辆车应该可以也可以来到我所在的地方,平稳的度过那一夜。”卢修斯说道,“如果没有意外的话——”
“雨下得太大了,全世界都是模糊的,我也只能够从那辆车的示廓灯大致看出它来,它走得很慢,突然天空开始闪电——我听见轰隆的巨响,电闪雷鸣,雨更加的大——那块地方在那时候属于布鲁克林的荒野,附近有一条河流,水势涨的很高,场景异常的可怖,就好像是上帝震怒发出了惩罚,我听见‘轰隆’一声——”
卢修斯的脸上露出了一阵悲哀,“我分辨不清那到底是雷声还是撞击声,也许是雨下的实在太大了,我竟然完全没有发觉另一辆从相反方向驶来的轿车……那辆大巴车被撞的偏离了方向,从车道上坠入了一旁的河道——伴随着爆炸的声音。”
多洛雷斯低低地喘了一口气。
她的眼前仿佛逐渐浮现出那天的场景——大雨,漫天的雨,重重的打在车窗玻璃上的雨,雷鸣交织着电闪,一辆车像一艘小小的纸船,摇曳在风雨中。无数的声音交错汇聚在她的耳畔,到处都是黑的,只有车上的仪表盘发出一点微弱的光芒。在那样黑暗的环境下,她感受到巨大的恐慌,世界好像一头野兽,轻易吞噬微不足道的个体。
“……所幸雨下得很大,火势还没有燃起来就逐渐熄灭,然后雨渐渐小了,就好像是它完成了它的任务,又好像是它为自己所造成的一切感到了愧疚——雨停了,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样。不一会儿,月亮从乌云后面重新探了出来,我看见皎洁的月光,照亮了那一处地狱一般的场景。”
“那场景实在是太可怕了……越是平静,越是可怕。大巴车将坠未坠,我听见微弱的哭喊声,轿车和它一道停在那里。看不清具体的情形,我颤抖着拨打了求救电话,想要下车——”卢修斯顿了一下,闭上眼睛,握住了脖子上的十字项链,“噢上帝!愿上帝宽恕我——”
多洛雷斯同样闭上了眼睛。
她多么希望自己也能够像卢修斯那样,乞求神明的宽恕,忏悔自己的罪孽,追寻一切的答案。她比卢修斯更希望这场对话停下来。
——已经够了。她对自己说,为什么非要追问呢?为什么非要执着于一个真相呢?知道了能怎么样?不知道又能怎么样?就算她知道了一切,难道现在所有的事情就能够改变了吗?不,不能,知道了真相,她依旧是多洛雷斯·乔·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