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顿时又清寂下来,沈砚青复在窗下执笔。半年余未画,竟是有些生疏。不是不想画,只是生意太忙,想要她看到更好的自己,却忘了停下来将她好好陪伴。
那窗外红衣在冷风中轻扬,他眯着凤眸凝思,蓦地又想起去年新婚场景。一个清俏俏的倔丫头,不说话,大冬天蹲在墙角下洗衣裳。那纤柔手指儿在水中冻得通红,一件一件把大袄儿吃力扭拧,他忍不住想起夜里箍在自己颈项上微微颤栗的小手,只看得心中不舒服……傻瓜,当了姨奶奶,就不懂使唤个下人嚒?仔细把自己冻坏!
想要叫人去帮忙,又怕她嫌恶自己。一张口,那话便变成了冷漠,欺负她,叫她走远点。她一扭头,却在阳光下对自己笑。她一笑,他就又讨厌起来,讨厌自己对她的频频心生悸动。一不小心,却低头把她画在纸上。这一画,一辈子就缠上了。没她不行。
手中墨笔在纸上勾勒,那一抹红影摇曳,仿佛又看到她裹着褥子面色白苍苍的等待自己归来……心中狠狠一揪,是自己没有把她照顾好,是他的错,这次不让她再等了。
作者有话要说:补全咯,加了1k多字,沈二爷知错啦~(^_^)~
☆、第100章求好儿
老太太的寿辰是在三天后,因着毕竟惹了皇家人的嫌,不好再铺张喧哗,便只是很低调的在自家院子里办了几桌酒席。
大冷的天,阴压压的,光线昏暗。厅堂里布着三张红木圆桌,夫人姨娘们穿花红柳绿,那一件件狐裘鹤髦,倒把风景点缀出了几分活气。
老太太因着身体偏瘫,便只是靠正中的软榻上,单独弄个小方桌子,摆几碟精致小菜。
“恭祝老太太身体安康,福寿无疆。”
“老太太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一个个都拿着礼物过来给家主祝寿,那声音在陈梁画柱下飘来荡去,听起来好生空旷——
这一世活到如今六十余岁,享尽了风光荣华,还从来没有哪一次的寿辰是这样冷清。
催人心生沧凉。
“收起来吧。”老太太也没心没绪的,只斜着眼睛叫林嬷嬷把众人的随礼收好。
瞅着那老脸上的颓败与落寞,姨娘们不免有些解气。一辈子被她虐了几十年,到了儿终于等到她被一个姨奶奶虐回去,报应啊。
然而解气之余,却又生出几许凄惶。
当年初进宅子,美貌如花娇妍,男人不得见过几回,却什么都要仰仗她的鼻息。欢喜也因她,恐惧也因她,甚么都因她,但等哪天一死,天一塌,却连自己为何活着都已经不记得。
眼睛不由有些发酸。
“瞧一个个搭着脸的,快去去,吃自个的饭去,莫杵在这里扰我心闷。”老太太却不爱看姨娘们动情。那动情不吉利,意味着自己已经不如从前。她倒宁愿她们把她像尊佛一样高高的隔离。
口中说话,神思却又昏沉。早先的时候尚且存一丝念想,以为那小媳妇离不得自个孙子,早晚抱着孩子自己回来。如今可好,封了县主,攀了高枝,还被官家夫人相中。她怕一对儿小姐弟要改姓,梦里头尽是那孩子管别的男人叫爹,回回惊出来一身冷汗。才康愈了些的病体顿时便又加重了,三五不时的恍惚,分不清是梦是真。
“老祖宗,老祖宗,吃糖~~”梦娇拿着一小块芝麻糖想要喂进老太太口中。
叫了好半天老太太才回神过来。
贪婪地抚着梦娇软绵绵的小辫子:“瞧瞧,我的小如意儿真乖。”
“哎哟,瞧母亲这眼花的,还好咱娇娇小、不记事儿,不然该有多伤她的心。”李氏脸色就不好看了。哼,那个女人都把她气瘫了,她还对她念念不忘呢;自个荣若这么听话,也没见她往心上去。
老太太也有些尴尬,便把糖块含进嘴巴:“乖娇娇,还是你最孝顺。”
吃到口中,却尝不出味儿。
对林嬷嬷吩咐道:“让大家伙儿都开宴吧,天冷,甭把菜凉了,吃起来不舒服。”
林嬷嬷挥挥手,一众丫鬟婆子们忙碌起来。
沈砚邵剔了块猪蹄放进荣若碗里:“娘子身子大了,好生辛苦,多吃点儿补补。”满面殷勤。
“好,三爷辛苦了。”荣若也不客气,瞥见侧座上秀芸眼中的妒火,偏眉眼不抬地吃下去。
秀芸脸色变下来,抚着四个月大的肚子:“三爷也给奴家剥只虾嘛~,奴家手短够不着。”娇滴滴,指甲盖儿红艳艳,指着身边的脆虾偏不肯自己动手。
沈砚邵瞅着荣若矜贵的妆容,却不敢给秀芸剥,只是装作没听见。
荣若嘴角不由勾出一丝讽弄,笑李氏的龌龊。早先的时候尚且知道替儿子遮遮掩掩,后来见自己不说话,就干脆弄到了台面上。福穗院里辟出来一间厢房,堂而皇之地安排秀芸住了进去,每天晚上那一对儿动静闹得,只怕不能把屋瓦都掀翻。
想当初自己怀孕两个多月时,却硬逼着夫妻分房,生生把个才收心的老三又轰了出去。这妻和妾果然就是不一样,妻的肚子是用来传宗接代的;妾呢,妾却是用来得男人宠爱、寻欢作乐的……凭甚么?
“味道不错~,我还要吃。”荣若帕子轻拭嘴角,音量不高不低。
“诶诶,伺候娘子是我老三的福气。”沈砚邵连忙又去剔骨头。
个孬种,夜里头的雄风去哪儿了?
秀芸轻蔑地“嗤”了一声,在桌子底下把沈砚邵的脚踝骨狠狠一踢。
“哎哟~!疼死爷喂~”痛得沈砚邵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