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
所以卫庭煦也是这样想的吗?觉得卫纶一死在外人眼中卫家丧失了最重要的核心,可以名正言顺地奔丧回故里?卫庭煦丁忧的奏疏比探子回报的密信都要快送到李延意手里,就这么急着离开汝宁?就能眼睁睁地看着甄文君被杀?
李延意感叹卫庭煦的铁石心肠,心中暗暗生出一丝羡慕。
卫庭煦能够如此狠心, 能够为了保全大局能果断牺牲挚爱。
卫庭煦啊卫庭煦, 你以为寡人忌惮你卫家和长孙家的实力, 要等大军回京再动手?
到时候你们早就逃到天涯海角了。
放卫家出城, 当她们出了城觉得已经瞒天过海时必定会放松警惕,那时就是一网打尽的最佳时刻。
城墙之上一直都有瞭望台,若已经有卫家私兵在外接应的话瞭望台必定会传下军情,汝宁城墙上探查到的情报会在一炷香的时间内传入金吾卫衙,再到天子手中不过煎好一杯茶的功夫。李延意相信卫家私兵应该不远,但距兵临城下还有一段距离。
该动手了。
挖去多年的心头大患就在这一刻。
李延意将追月军内军校尉广少陵和金吾上将军诏来,询问他们一共有多少士兵。
广少陵气喘吁吁,似乎刚奔了很久:“回陛下,现在可调用的追月军士兵有一千五百人。”
“金吾卫呢?”
金吾上将军林定道:“共四千四百五十二人!”
“一共六千。”李延意走下高台,握住广少陵和林定的手,恳切道,“寡人交给你们一个秘密任务,此事关系到大聿的社稷安危,关系到所有百姓的生死存亡。成,则倒戢干戈天下太平,败……雄割据兵拏祸结,大聿将不复存在!寡人!你们!都将是千古罪人!”
广少陵和林定急张拘诸地跪地赌誓,李延意抬头看了眼头顶上明晃晃的灯。
沐浴在汝宁金秋夜色间的辉煌大殿毫无预兆一瞬间暗了下来,犹如埋伏在夜间的鬼魅。
如耳语般的细语终于停止了,林定领命,神色凝重地离开大殿,在长长的走廊上留下急促而迅猛脚步声。正准备夜巡的金吾卫被全部叫了回来,秘密集合。
夜巡部队来到广场集合,发现除了夜巡部队外,京城巡查、街坊、水草甚至连烽候的部队全都来了。
这反常的举动教人心神不宁。
这群士兵大多都是从诏武元年被选拔征调上来的,即便大聿国内多有起义和战乱,可京城汝宁一直固若金汤,没有什么大动静。没有大战经验的年轻士兵们在夜色之中整齐列队,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紧张地面面相觑。
他们都在等待长史发令,谁知等来的不止是长史,还有很难见到面的最高长官上将军林定。兵曹参军事周、骑曹参军事、卫尉……汝宁所有的兵力全都汇集在广场内,本来非常宽敞的习武演练广场一瞬间被挤得难以挪步。
林定并没有跃上高台振臂发令,而是让诸军队的长官分别走到士兵之中,小声地告诉他们指令。
“天子密令不可违背,违者以谋反之罪论处,诛九族!砍下贼人首级者,封三品将军!赏京中豪府,黄金万斤!”林定的话十分简单却让人蠢蠢欲动。
狙杀奔丧队伍而已,居然有这般丰厚的奖赏,恐怕是天上掉馅饼!
金吾士兵整装待发,在林定的指挥下融入黑魆魆的微凉夜色之内。
一刻钟前。
林定走了,广少陵还在太极殿,她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回报给李延意。
李延意闭上眼,指腹在酸胀的眼皮上压了压。
“陛下,微臣已经找到了阿歆女郎,但是阿歆女郎执意不回,微臣无能,实在没有办法也不敢强行将她带回来。阿歆女郎写了封信给陛下。”
李延意眉头不展地敲了敲案几,示意广少陵将信放上来,咳了两声,眼睛的酸胀感万分难受,犹如千万根针刺在眼球上。
广少陵呈上信,李延意强忍不适睁开眼,看完信之后莫名其妙。
“她师父被强迫吸食芙蓉散?毙命?这事儿是你干的?”李延意的声音不大,从牙缝中挤出的杀意让广少陵整个头皮都麻了,立即伏地大呼冤枉:
“就算给微臣一千个一万个胆子微臣也绝不敢做这等事!此事微臣当真不知情!想必是那卫氏挑拨离间之计!陛下万不可上当啊!”
广少陵大喊冤枉,也不敢抬头,心肺皆如火烧,生怕下一刻天子便会下令将她五马分尸。
李延意咳嗽着,悠悠地“嗯”了一声,似乎是相信了她所说的话。
“寡人知道这个师父,她这个师父对她心思不正,寡人早就想要杀他了。只不过阿歆年少时便离家在外学艺征战,和亲生父母都不算太亲,倒是很尊重这位领她入门的师父。要不是看在她的份上,岂会让这村夫苟活至今?死了也罢。”
命算是保住了,广少陵松了一口气,抬起了头。
“她要和寡人一刀两断。”
李延意将攥在手里的信摊开,指着上面的字字句句。
广少陵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什么?”
“她说寡人妒心益盛草菅人命,专害无辜之人,专害她最后的那一点儿知交。她要和寡人一刀两断,以免身边的人再受牵连。”李延意用力一掌拍在桌上,大笑之后发了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