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岭垂着头不言语,悄悄用袖子拭眼泪,万分委屈。可若是认真看的话,只怕在她袖口上找不到泪痕。
卫庭煦的确说对了,此人现在叫阿岭,前几日的名字正是阿香,是姚氏的庶女,姚照仪的妹妹。
前几日她假扮农妇来送蔬果,特意找了两个兵油子,在他们面前弯腰捡东西,婀娜的身段和薄薄的衣衫垂落时露出的雪白胸口,让那两位士兵蠢蠢欲动,成功地引来甄文君解围,算是给她留下了印象。这几日她一直在暗中跟随甄文君,寻找合适的机会再次接近她。
合适的机会很快来临了。
甄文君正细细给卫庭煦诉说阿岭是如何救了她。
“原来咱们的军中就有刘氏细作。”甄文君道,“这个细作从很早很早以前就盯上咱们了,跟着大军到了丰县,此人向刘氏通风报信,告知我今日的出行路线,一群刺客杀入妓馆偷袭。今天去妓馆不宜太高调,所以我只带了四个亲兵前往。没想到在妓馆之内埋伏了三十多名刺客,我们见寡不敌众也不恋战,很快撤退。刺客将我们逼到街坊之内,利用街坊错落复杂的地形想将我们堵在里面,幸好路过的阿岭娘子不惧危险带我们从暗门离开。若不然就算能捡回一命多少也会再受伤。”
甄文君说得诚恳,卫庭煦却道:“甄将军在战场之上何等神勇,以一抵十也不是没有过,如何有了貌美的小娘子出现你便拿刘家刺客没办法了?”
阿香掩着脸暗笑一声,看向甄文君。
很明显甄文君有些心烦,但她很努力地将这份心烦压制了下去,依旧好声好气地指了指后脖子:“若是平时这三十几个刺客我还真不放在眼里,只是上次燕行被姚氏那一箭s,he过之后,这伤口便一直没能愈合,隔三差五便会又冷又热地发作一番,对我的干扰极大,所以才会有失误的时候。其实我和阿岭的确有些缘分,子卓你还记得吗?前两日我与你说过有个送蔬果的娘子被士兵戏弄,便是她。”
“原来如此。”卫庭煦在跟甄文君说话,眼睛却是看向阿香的,“这么说来二位真是前世的缘分。之前是阿岭有难,将军正好出现解围。现在是将军刚好有难,阿岭娘子出现救命。要不是我和将军熟识,只怕也不会相信短短几日便有这么些巧合。话说回来,阿岭娘子也是真是胆子很大。不是有病重老母亲需要照顾?却敢惹那些亡命之徒,不怕被上门寻仇,老母亲身首异处吗?”
甄文君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子卓,我知道你一向谨慎,不喜欢外人打扰。可如今丰县城内只有你这儿最为安全温暖,阿岭因为救我脚上受了伤必须治疗,安置到其他任何地方都是士兵,实在不方便。院子有三间屋,腾出一间最小的让阿岭娘子有个就寝治伤的地方便好,你与她无须面对面,我亦会增派人手保护你的安全。”
“不必了。”卫庭煦没有继续说下去的yù_wàng,显得很累,“虽然外人看不见,不过这儿到处都是我卫家的暗卫,谁想要弄一点儿歪脑筋我定不会客气。阿岭娘子。”她微笑道,“丰县偏远,不知你是否有听说过谋杀先帝的j,i,an狠佞臣?”
阿香道:“女郎说的可是那歌谣里传唱的……卫……”
“卫庭煦,正是在下。”
阿香陡然色变,下意识地握紧甄文君的手。
不用再说什么,只要亮出了身份,甄文君即便再苦口婆心,谁都没胆子继续住下去。
阿香百般哀求,甄文君没办法,只好带着她离开。
离开之时甄文君回头看了一眼卫庭煦,失望又失落。
卫庭煦迎着她的目光,毫不畏惧也没有任何内疚。
“只好委屈你暂时安顿到我的帐篷里了。”出了院门,甄文君叹了一声,对阿岭说。
“将军让妾住在何处妾就住在何处。只不过……”阿香双眼泛着泪光,握住甄文君的手道,“虽说是妾侥幸救了将军,可说到底还是将军对妾情深义重。妾自小丧父,独自照顾瘫痪的老母亲,从来没有人对妾这般好,将军是第一个……”
甄文君笑着将手收了回来:“阿岭娘子和我一样,自幼丧父,而我也有一位双腿残疾的母亲。”
“真的吗?”阿香“噗嗤”一笑,这会儿倒真有泪光了,“原来那卫女郎说得对,妾和将军是上辈子就有的缘分。”